她沒心思管别人的閑事。
自己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完呢。
眼看就快十一點半,若是遲到還不知道那位爺會怎麼擺譜。
喻安然皺了皺眉,趕緊把手頭稿子收尾。随後關上電腦,跨了個包就匆匆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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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過境,天色暗了好幾個度。
夏季徹底翻片兒,大部分學生換上長袖和外套。也有女生貪靓穿短裙,白花花的腿迎風招展,看着都起一層雞皮疙瘩。
今天周六,又是降溫天,校門口人不多,車也很少。
喻安然跨出校門就看到一輛紮眼銀色跑車。
真是個有錢的主。
這不比那輛黑黢黢的奔馳漂亮多了。
喻安然冷嗤一聲,不緊不慢走近。
跑車車窗半掩,看不見人臉,隻看得見黑色的人影。
一隻大手扣着方向盤,膚色冷白,五指骨節凸顯。延續而上,手腕扣一塊銀表,在太陽下泛着滲人的冷光。
說實話,直到這一刻她都不明白,荊獻為什麼突然大發慈悲放過她。
思緒亂飛了會兒,腳尖已到車前。
喻安然拉開車門。
車内氣味很幹淨,沒有煙味,也沒有香水味。
前車之鑒,她動作不敢太大,坐上去小心翼翼關上車門。
整個過程荊獻一直側頭看着她,直白而大膽。
三秒過去,仍沒有收回的意思。
……
喻安然受不了他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皺眉問他:
“你看什麼?”
荊獻神色冷淡,視線下移到她的腿側。
“安全帶。”
“……”
喻安然動了動唇,面不改色系安全帶。
“我們去哪兒?”
“去了就知道了。”
……怎麼有種上了賊船的心慌。
“說好的,我們隻吃一頓飯。”
“那不然。”
荊獻嫌棄地睨她一眼,不再說話。
他緩緩起步,馬路逐漸寬闊,一腳油門下去,喻安然感覺自己被推着向前。
心髒沉沉浮浮,餘光忍不住去瞟。
荊獻今天穿一身黑色襯衫,袖口随意挽在胳膊肘,露出緊實有力的手臂。
此刻他目視前方,側臉清隽立體,唇線抿着,一如往日的低氣場。
第一次體驗跑車的速度,身體有點飄。
仿佛被人牢牢掌控,生死一念間。
喻安然捏着手心,提出合理要求:“能開慢點嗎?”
荊獻淡淡瞥她一眼:“你也有膽小的時候。”
“……小心開車是基本常識,這跟膽子小不小沒關系。”
荊獻輕笑一聲,似乎毫不在意,也不屑和她争辯。
喻安然側頭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他的側臉。
其實她心裡是有警覺的。
通常情況下,提出這種類似約會的要求多少有些暧昧。
帶着某種意圖不軌的意味,引人遐想。
可荊獻不一樣。
他看她的眼神冷淡,疏離,高不可攀。
沒有一絲情愫的痕迹。
甚至說,他們見過的幾次都不愉快。話裡話外帶着刺,不是冷嘲就是熱諷,完全無法正常交流。
喻安然可以肯定,荊獻對她毫無興趣。
所以他約自己吃飯...圖什麼?
想來想去找不到答案。
喻安然看了他會兒,輕輕收回視線。
不管荊獻什麼目的,都不會比讓她損失四萬塊錢更難接受。
吃飯又不是吞刀子。到時候拍拍屁股走人,錢債兩清,對她而言簡直求之不得。
……
車上沒播音樂,也沒人說話。空氣在車内流淌,靜得隻剩彼此的呼吸聲。
不是喻安然怕尴尬。
這條分明不是去市中心的路。
眼看窗外建築越來越少,街景變了又變。
像是到了某處郊區,環境卻極好,群山綠樹,偶爾幾棟别墅點綴其中。
什麼飯要跑這種地方來吃。
“到底去哪兒?”喻安然瞥一眼窗外,半開玩笑說,“你不會要找個偏僻地兒把我賣了吧?”
荊獻不搭話,目不斜視繼續開車。
這在喻安然看來等同默認。
若荊獻真把她扔到哪個荒郊野嶺,她哭都沒地方哭去。
“我可不止四萬塊。”
雖然知道他不可能做這種事,心底仍是隐隐不安。
她這樣說完,荊獻一扯唇角,仿佛聽了個笑話:“那你說說,值多少。”
......
喻安然深吸一口氣。
“搞清楚,我才是受害者。”他拖長音調,眼裡漾起輕慢的笑意,“車是你撞的,錢也是你自己說不想賠的。”
“我——”
“讓你陪我吃頓飯,腦子裡怎麼那麼多彎彎繞繞。”
喻安然懶得辯駁,抿着唇調整呼吸。平穩好情緒,重新轉頭看向他:
“為什麼偏偏找我。”
你不是有女朋友嗎?
平時狐朋狗友一堆,找不到人陪了?
“這個嘛...”
荊獻揚眉,手指節奏地敲着方向盤,仿佛在思考。
答案呼之欲出。喻安然屏住呼吸,眼神追着他。
過了三秒。
荊獻勾唇一笑,深邃眼眸對上她的:“大概是因為有趣。”
那雙眼睛淡時鋒利,笑時好看得透着邪性。
明明兩相矛盾,卻結合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感,複雜又純粹。
喻安然撇開眼,望向窗外的延綿青山。
她在這個笑容中放松警惕,沒去深究荊獻說的“有趣”是幾個意思。
......
半小時後,銀灰色跑車停在一道高大的鐵藝大門口。門頭頗為氣派,門衛看了眼車牌号,敬禮放行。
喻安然沒來過這種地方,隻在電影裡見過。
她猜測是某處私人莊園。而且看樣子,荊獻是這裡的常客。
跑車駛入大門,又繼續開了十多分鐘。
繞過一片望不到邊的高爾夫球場和人工湖,最後停在一處三層樓高的建築樓下。
“下車。”
丢下這麼一句,荊獻長腿一邁下了車。
喻安然見他把車鑰匙丢給迎來的泊車員,雙手抄着兜往樓裡走。
看都沒看她一眼。
喻安然磨磨蹭蹭下了車,走在他後面像個跟班兒。
心情簡直一言難盡,她咬住下嘴唇追了上去。
庭院很寬,兩邊廊柱高大森嚴,地上鋪着純白大理石地磚,蹭亮而幹淨。
走了約半分鐘,她跟着荊獻來到一間寬敞廳堂,一側落着數扇拱形落地窗,中間是一張木質長桌。
房間裡有人。
中間的男人坐在木椅上,年紀約莫五六十歲,穿一身儒雅中式長衫,面容是上位者的嚴肅深沉。
他旁邊的助理奉上一盞茶,畢恭畢敬道:
“董事長,二公子到了。”
......
短短幾秒時間,喻安然表情空白一瞬。
千絲萬縷連接到一起,她被釘在了原地。她猜到眼前男人的身份,恍然大悟——
原來荊獻說的有趣,是這個“有趣”。
身邊人說着什麼,喻安然沒法聽清。
她太過震驚,睫毛顫個不停。就連荊獻走過來牽住她的手,她都忘了反抗。
可腦子是清醒的。
這裡不是她能來的地方,她得走。
然而荊獻不允許。
肩上多了一個力道,她像個布做的娃娃,被人摁着坐下。
随後感受到一股灼熱氣息。
他俯身在她耳邊,嗓音壓低:“還以為是學妹。”
……第一次在學術大廳見面,他就是這樣喊她的。
“原來是妹妹。”
喻安然耳朵發麻,渾身血液倒流。
荊獻并沒有大發慈悲放過她。
他化身一頭狡詐的野獸,誘捕她回到自己的洞穴。
未待她作出反應,他伸出無形的利爪,一寸一寸掐住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