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徽吃完燕窩後,揮了揮手叫屋子裡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屋裡頓時寂靜下來。
她看着屋子裡熟悉的擺設,目光依舊有些恍惚。哪怕是已經回來多日,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夠重生,回到自己未出閣的時候,又正好是陸秉之中毒性情大變之時。
前世陸秉之中毒後她對于這門婚事也心存糾結,既放不下衛國公世子夫人高高在上的身份,又怕真如外頭那些流言蜚語所說陸秉之身子有隐疾,性情大變是小,不宜有子嗣才是導緻他性情大變的根源。
那時候,她動搖過,可身邊的人都勸她,說是陸秉之乃是長公主親子,有宮中太後和皇上看重,總會尋得名醫将體内毒素清除的。
等到沒了折磨人的病痛,世子的脾性肯定也能好了。
到時候,她既有照顧之功,又有這份兒彼此扶持的情分,在陸秉之心中自然是頭一份兒,沒人能越過去的。
她将那些話聽了進去,又怕自己若是這個時候不肯嫁,惹怒了宮中的太後和皇上,害了自己一輩子,所以,就這般帶着忐忑和不安嫁去了衛國公府。
婚事操辦的急,比起預先定好的早了整整三個月,雖說宮中有諸多賞賜,府裡也給了豐厚的嫁妝,可還是有些不入耳的話落入了崔令徽耳中,說她這般嫁過去,其實就是沖喜的。
還說陸秉之中毒身子不中用,她當了世子夫人也不過是面兒上風光,背地裡還不知怎麼哭呢。
更别說身有隐疾的男人最是喜怒難測,長久下來性子也最是陰郁,譬如宮中那些去了勢的太監,在外頭置了宅子,養了女人,哪個折騰起人來知道憐香惜玉。
花轎裡,聽着外頭噼裡啪啦的爆竹聲和敲打聲,她卻一點兒都沒有之前無數次想過的那般歡喜。
不僅沒有新嫁娘的歡喜和嬌羞,心中反而滿是羞憤和忐忑,還有幾分後悔和無助。
她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和羞憤,眼圈卻是不由得有些發紅,覺着分外委屈。
等到蓋頭揭開,見着陸秉之時,她反射性瑟縮一下,看着他的目光裡帶了幾分防備和嫌棄。
她眼底的情緒盡數落入陸秉之眼中,陸秉之隻冷冷看了她一眼,連合卺酒都沒和她喝,便徑直走出了新房,半點兒臉面都沒給她留。
他一走她就後悔了,她下意識想去追,卻隻看着陸秉之遠去的背影。且她心中也有些怕陸秉之性情大變後,真如那些閑言碎語中作踐她這個正妻,于是便沒有追出去。
她坐在大紅的褥子上,滿目都是紅光,耳邊傳來謝嬷嬷責備的話:“姑娘這是怎麼了,怎可那樣看着世子,這,這可怎麼辦才好。”
那一晚陸秉之宿在了書房,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衛國公府。
可想而知,翌日一早,他們這對新婚的夫婦去拜見長輩時,是怎樣一個場面。
長輩們不知具體情形,隻以為是陸秉之身子有恙,不好圓房。可新婚當夜陸秉之宿在書房,到底是叫崔令徽這個新婦沒有臉面,旁人看她的目光或是帶着奚落或是帶着同情。
崔令徽後悔之餘,也惱陸秉之太過小氣,叫她一個新婦獨守空房,失了顔面。
因着這件事,他們這對新婚夫妻一直甚是疏遠,她心中惴惴,打小養出來的傲氣卻叫她沒法子對陸秉之低頭認錯。
隻是日子長了,再多的傲氣都磨去了幾分,她鼓足了勇氣想放下身段讨好他,可她主動靠近,甚至不惜當着他的面在書房寬衣解帶,換來的卻是陸秉之滿是嘲諷的目光。
她不明白,他為何就不能體諒她一些,為何不能原諒她新婚那夜的緊張和不安,不懂她之後想要一份兒倚靠和保障的心。
她恨陸秉之的心冷薄情,恨她進府多年仍是清白之身,更膈應府裡那些人的同情和輕視。因着這些委屈和恨意,二皇子對她示好,她便和二皇子親近了幾分,後來越發不可收拾。直到一場宮宴,這樁醜事被人撞見,鬧得滿城風雨,她被皇上下令杖斃。
閉眼時,她滿是不甘,不明白她好好一個侯府嫡女,如何會落得這個地步,她好恨,也好悔,覺着自己當初就不該繼續和陸秉之的這樁婚事。
許是老天聽到了她的心聲,給了她一個機會叫她重生回來。
這一回,她無論如何都不要嫁給陸秉之那樣一個薄情之人。
那樣的苦日子就叫崔令胭這個好妹妹嘗嘗,也算是她這個當姐姐的送給她一個好前程了。
崔令徽眼底露出幾分得意和算計來,心裡頭思量到底如何才能謀劃成這樁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