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崔令徽心中雖對崔令胭這個剛回來的繼妹能得了這份兒入宮拜見的體面有些不舒坦。可在她心裡到底是看輕了崔令胭的,覺着崔令胭和她相比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哪怕得了這份兒體面,也不能改變崔令胭在這甯壽侯府尴尬的地位。
這般想着,她便扮演起一個好姐姐,細細和崔令胭說了宮中該注意的一些規矩,又吩咐了謝嬷嬷将衣櫃打開,領着崔令胭挑選合适的衣裳。
“這些都是成套成套的,也是祖母和母親費心替我置辦,我原先還勸幾句怕有些奢侈破費了,可母親說了,我是咱們甯壽侯府的嫡女,去外頭露臉的時候總要多些衣裳換才好,免得被人小瞧了去。”
“再加上外祖母叫人送過來的,就更多了,有些便叫謝嬷嬷她們收拾着放在了廂房裡,隔十多日拿出來曬一曬。”
崔令徽說着,指了件嫩綠色繡着海棠花的衣裳,對着崔令胭道:“我記得小時候妹妹喜歡芙蓉,隻我一向喜歡海棠,所以衣角袖口多拿金線銀線繡些小朵小朵的海棠,妹妹莫要介意才好,實在是明日就要進宮,針線上的人怕是沒功夫連夜将這繡花挑開重新繡了。即便連夜繡出來,衣裳也要重新過了水晾幹了再拿上好的香熏一熏,不然衣裳會有褶皺。”
“實在是有些來不及,隻能叫妹妹多擔待些了。“
崔令徽這番話說出來,崔令胭哪裡還好說什麼。
她輕輕笑了笑,含笑道:“姐姐肯借我衣裳便很好了,我哪裡敢如此挑剔。”
“再說,這世上喜海棠的人多得很,想來我即便穿了出去旁人也不會多說什麼的。”
崔令徽瞧着崔令胭眉眼溫婉含笑,一點子都沒有多想的樣子,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暗暗告訴自己崔令胭心裡頭不知有多難受呢,不過是為着不叫人看出她的脆弱可憐,這才半分都沒表露出來罷了。
倘若不是如此,就是崔令胭自小在戚家長大,不知道高門大戶内宅裡的這些彎彎繞繞。
若是如此,崔令胭這般性子根本就不适合在這高門大戶裡生存。
哪怕她給她一份兒好前程,叫她當了衛國公世子夫人,也要崔令胭能在衛國公府生存下去才是。
這般想着,崔令徽又叫人拿了首飾盒給崔令胭挑了幾樣宮中内造的珠花。
崔令胭在映月院又坐了小半個時辰,這告辭出來。
碧桃跟在自家姑娘身後,走到半路時終是忍不住嘀咕道:“姑娘,大姑娘分明是故意的。若不是老夫人吩咐,姑娘也未必非要和大姑娘借衣裳,大姑娘何苦故意說那些話,奴婢都聽得不是滋味兒呢,虧得姑娘您還能裝出笑意來。”
說完這話,碧桃又帶着幾分不解道:“姑娘雖自小住在戚家,可也不至于連件體面的衣裳都沒有吧,也不知老夫人是怎麼想的?”
崔令胭道:“興許,祖母便是借此敲打我,叫我莫要想着搶了大姐姐的風頭,莫要生出和大姐姐比肩的心思來。”
碧桃聽着這話不由得吃了一驚,瞪大了眼,帶着幾分不敢置信道:“怎麼會?奴婢瞧着老夫人挺喜歡姑娘的,要不然怎會将戴了多年的那串迦南香十八子手串給了姑娘。還将碧痕姐姐派來伺候姑娘,連身契都叫人送過來了?”
在碧桃看來,翟老夫人這個當祖母的可比戚氏這個生母對自家姑娘要上心。
所以,突然聽到崔令胭這番話,她心中不由得覺着有些難以置信,後背也有些微微發寒。
戚家雖也有些勾心鬥角,可老夫人對姑娘還是很不錯的,何曾和翟老夫人這般瞧着是關心姑娘,可實際上卻是存了别的心思。
崔令胭想起夢中的那些事情,淡淡道:“我自小不在府中長大,可大姐姐卻是日日陪在祖母跟前兒的,在祖母心裡肯定大姐姐更親近。更别說,大姐姐有鎮國公府那樣一個外家。”
“再則,大姐姐日後是衛國公世子夫人,隻這身份,就注定了祖母要捧着她。”
崔令胭說這話時,摩挲了一下手腕上戴着的迦南香十八子手串,帶着幾分意味深長道:“上位者的喜歡總是有諸多計較的,若是我因着祖母給的這份兒體面忘了自己的身份,在這侯府哪裡還有我立足的地方?”
“祖母因着我得了進宮的這份兒體面高興是真,敲打我也是真。”
崔令胭看了眼碧桃手中捧着的衣裳盒子,平靜道:“所以這衣裳既借來了,就高高興興穿着,旁的什麼也别多想。”
碧桃眼睛有些發酸,心裡頭湧上一股委屈來,着實替自家姑娘委屈。覺着姑娘怎就這般可憐,好不容易回了這甯壽侯府,還要咽下這份兒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