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說穆蓁學着管家,平日裡還要學習看賬冊,府裡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忙活,叫她有事了就派人前去通傳一聲,府裡若有哪個敢怠慢于她,必不輕饒,莫要藏在心裡頭不說叫自己受了委屈。
句句都是關心照顧,生怕怠慢了她半分,叫她有半點兒不如意。可崔令徽明白,一切都和之前不同了。依着她之前未來衛國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哪裡有怠慢不怠慢一說,在國公府哪怕穆蓁這個嫡出的姑娘都要捧着她幾分呢。
崔令徽又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她未嫁給陸秉之時舅母薛氏待她極好,可她嫁過去不得陸秉之喜歡,甚至新婚之夜陸秉之都沒有宿在新房而是去了書房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城後,薛氏看着她的目光就再沒有之前的喜歡和疼愛了,更多的是掩藏在憐惜之下的掩飾不住的輕視。
崔令徽回過神來,壓下心裡頭的難受,對着薛氏道:“勞舅母關心徽兒,我身子好多了。”
薛氏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将話題轉移開來,道:“今日京城裡關于侯府的那些事情你都聽說了吧?舅母這趟過來就是想勸勸你,這婚事既落在崔令胭身上,好不好的你就莫要多想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徽丫頭你還是往前看,莫要思慮太多反倒是傷了自個兒的身子,叫你外祖母傷心,這便不值當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崔令徽臉色一僵,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分外難堪。
薛氏像是沒看到她不自在的樣子,又繼續道:“之前見着你那堂妹我覺着雖是庶出,卻也是個知禮懂事的,日後因着這出身哪怕不能嫁入高門,也同樣能尋個差不多的婚事,不叫人小看了的。可如今你瞧瞧,經此一事崔令音聲名狼藉還能有什麼好前程,京城裡哪家願意叫她嫁進門,說句不好聽的,她這樣的,隻能往外頭嫁,貼上些嫁妝,叫侯府再沒了這樁醜事,日子長了,京城裡就再無人記起她崔令音了。哪怕偶然提起,也是鄙夷奚落,拿來告誡自家府裡的姑娘而已。”
“舅母一直知道徽丫頭你是個懂事的,你和崔令音不同,可舅母還是要囑咐你一句,事情該放下就放下,莫要再多想,免得傷人傷己,最後落得個不堪的下場。”
“你先在國公府住着,再過個半年,身子養好些了,也能好好相看相看婚事,這京城裡的如意郎君還是不少的。”
崔令徽聽到薛氏這番話,一時漲紅了臉,她如何聽不出舅母是在警告她莫要肖想表哥,莫要想着嫁進這鎮國公府來,哪怕外祖母有這個心思她也不答應。
崔令徽頓覺無地自容,眸子裡也蒙上了一層水霧,從小到大,她從未受過這般難堪。哪怕上輩子嫁給陸秉之,在國公府過得那般不舒心,她也有個世子夫人的身份,在人前她有自己的體面的。
可舅母薛氏這番話,卻叫她意識到沒了衛國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她隻是甯壽侯府嫡出的姑娘,哪怕鎮國公府這個外家,也看低了她幾分,要不然,舅母今日也不會說出這番話來。
崔令徽臉色變了又變,壓下心中的不甘和羞惱,點頭道:“徽兒多謝舅母提點。”
薛氏說到此處,又叮囑了幾句叫丫鬟好生照顧她,便起身離開了。
等到薛氏離開好一會兒,崔令徽才咬牙道:“當我能看得上這國公府嗎?舅母未免也太看低了我,我何曾露出過要嫁進這國公府的心思了?真是欺人太甚,都在欺負我!”
氣惱之下崔令徽拿起桌上的茶盞就想砸在地上,隻是她才剛有動作,白芷便臉色一變,快步上前将她手中的茶盞奪了下來,壓低了聲音道:“姑娘再如何惱,也不好亂砸東西,這可是在鎮國公府,倘若傳出些不好聽的話來,府裡那些人又該如何議論姑娘?”
她如何不知薛氏那番話分明是打了姑娘的臉面,可姑娘在鎮國公府雖有老夫人疼愛,說到底也是個外人,不過是寄居在府裡的一個表姑娘,該注意的地方還是要注意的。
薛氏前腳離開姑娘後腳就砸了東西,若是叫廊下站着的丫鬟聽到,傳到薛氏耳朵裡,姑娘在國公府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難不成,姑娘這會兒就搬回侯府去?
想來姑娘也不願意這個時候見着三姑娘崔令胭吧?
聽着白芷的話,崔令徽渾身一震,強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是沒忍住落了下來,卻是強撐着傲氣道:
“真當陸秉之幫了崔令胭一回就是什麼好人嗎?那般薄情心冷一個人,崔令胭嫁過去才知道過得是什麼日子呢?”
“我不要這樁婚事半點兒都沒有錯,沒了這樁婚事,我難道就嫁不得比陸秉之更尊貴的人嗎?”
崔令徽說着,視線往屋外看去,白芷隻以為她是自我寬慰,不曾發現她看的方向是皇宮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