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就這麼跪在一邊,瞧着少年不顧自己的身子,伏案不斷寫,面色慘白,多次停筆喘息,而後呼吸平緩下來又提筆繼續,斷斷續續也讓他寫了大半張。
到了後頭開始左手握拳抵着唇悶悶咳嗽。
遂,放與卿卿……
最後一字落下,少年再也支撐不住,撐着桌案劇烈咳嗽起來,捂住唇的手握拳,鮮血透過指縫滴落,一個不留神,染了角落的“卿”。
“主子!”霍九慌亂起身,就要沖出去将調配延緩毒發的軍醫抓回來,又被少年硬生生叫住。
少年眉眼盯着那張紙,眼中透露出惋惜。
最後隻是無聲歎氣,拿過帕子擦拭,卻怎麼都擦不幹淨,血液的豔麗暈染開,最後隻留下一抹鮮紅。
少年盯着那許久,最後像是認命,折好塞進信封,“霍九。”
“屬下在。”
霍咎慢條斯理準備好,将信件和放妻書全部都塞進去,最後隻留下那染血的帕子,遞出信封,“送回皇城,送到皇後手中。”
霍九皺眉,就算是個傻子在這裡,也知道霍咎如今身邊離不得人,自己要是就這麼離開了,回來說不定主子已經倒下了。
霍九拿到手裡,他清楚主子的性格,不喜歡有人違抗他的命令。
哦,除了,皇城裡的殿下。
若是自己在這反駁了他的命令,估計主子後面也不會在重用他了,哪怕主子可能活不了多久,暗衛的訓練已經刻在骨子裡,也就拿着信件出去了。
見着人一走,少年撐不住身子,身子一歪,緊接着便是劇烈的咳嗽。
皇城的事情交代了,若是昭曦想要那個位置,他必須要将烏塗氏給處理了,這樣昭曦才有精力去處理皇城的事情,他登過基,同時也知道朝堂上的那些狐狸沒有那麼好糊弄。
若不是他不方便,肯定要将那些狐狸一塊帶走。
不等多久,外頭烏塗明猛地闖進來,見着少年蒼白臉色,一切都明白了。
“我原先還想來看看大昭的皇帝居然還會被暗算,”烏塗明的話有些遲疑,最後問了一句,“喂,你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能明顯感受到霍咎的放任和無謂,烏塗明極力想着怎麼煥發他生的意志,而後冒出來一個招數。
阿姊說了,對于有權勢的人,尤其是位高權重之人,攻心為上。
他倒是親眼見過阿姊僅僅憑借幾句話就将人騙得痛哭流涕,聲淚俱下道歉。
他沒實踐過,盯着霍咎好半晌,暗地裡的暗衛時提防,就怕這個烏塗明暴起上了他們的主子,但是這位烏塗的傀儡君王下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他說:“若是你死了,本君就娶了你的皇後。”
他說得一點都不走心,少年原先陰鸷的眼嘲諷一笑,光顧着皇城的老狐狸了,完全忘記這裡還有隻蠢豬。
要是真的要死了,他還得和霍九提點一句,若是這個蠢貨真的冒出來動昭曦的心思,定要及時掐滅,當然,不僅僅是掐滅烏塗明的心思。
最是需要擔憂的不是面前的蠢貨,而是跑去烏塗氏的蠢貨——霍淩。
想着,他又費勁起身,拿過筆,開始籌謀與烏塗氏的策略,腦袋混沌,動的慢了,好半晌才動筆,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少年的身子撐不住了,筆尖在末尾的字上劃出長長的墨迹,人直接栽倒。
霍九将信件交給傳信的暗衛,回來迎頭這麼一幕。
“主子!”
少年走馬觀花出現的幕幕場景,先帝憎惡的嘴臉,母妃的瘋狂,尖嘴猴腮拿着匕首靠近的太監……最後定格在一張帶着怒容的臉上,聲音也是記憶中的一般無二:“霍咎!”
她叫了他大名,少年嘴角扯出一抹笑,“大逆不道。”
若是其他人直呼他的名字,下場便是走一遭暗獄,反正不會活着出來。
可這人是昭曦,昭曦啊。
别說大逆不道欺君犯上,隻要她高興,大昭交到她手中也無所謂,眼前逐漸看不清,女孩的聲線猶在耳邊,聽着聲音似乎是在指着他破口大罵。
“霍咎,我都說了,你不聽!現在好了吧,你要死了。”
少年笑了笑,聲音很輕,“嗯,知道。”
女孩沒有聽見,還在絮絮叨叨說着些什麼,額前的碎發卻偷偷跑出來,勾的人心癢。
躺在病榻上的少年動了動指尖,伸手習慣性想要替女孩整理碎發,然後順帶整理,可是他一伸手,女孩的身影久往後退了好大一步,落空了。
女孩責罵的聲音蒙上一層山岚,逐漸淡去。
“軍醫!軍醫呢?!!!”
一陣慌忙,就連林賀也來了,齊刷刷跪了一地,就在衆人要哀嚎之際,外頭一陣兵荒馬亂。
“皇城那邊來了一隊,說是将神醫送來了!”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