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來了?!”
霍六闆着一張臉,看着面前的霍九猙獰的面容有些訝異,“上宮神醫,殿下讓屬下将上宮神醫帶過來了。”
上宮蔚踩着車轼冒出頭,下一瞬便被夾在暗衛的胳肢窩中,風風火火帶到霍咎的營帳中,摁在皇帝的榻前。
望着少年不正常的臉色,上宮蔚自然伸手,“我要施針,屆時會吐血,你們注意着點。”
旁的軍醫有些瞧不起這小娃娃,想着是皇城皇後送來的,也就聽話将針送上,退在一側,擔心的同時抻長脖子,想要知道這奶娃娃究竟是怎麼醫治的。
幾針下去,本來死氣沉沉的少年猛地嗆咳起來,偏頭在榻邊的痰盂中吐出暗色血液。
林賀在一邊焦頭爛額,來回踱步,“陛下!如何了上宮神醫?陛下怎的還不醒?!”
然後就被那奶娃娃瞥了一眼,軟糯糯的聲音帶着不屑,“你是醫師還是我是醫師,那裡有這麼快的?要真是幾針下去就能醫死人肉白骨,就不會死人了。”
上宮蔚收了針,趴在地上寫藥方,嘴裡叼着裴沫讓宮人給他裝的糕點,然後席地而坐,摩挲肉肉的下巴思忖藥方,時不時還要瞥上一眼,嘴中的糕點就沒有斷過,一個接一個的塞進嘴。
軍醫不敢多問,霍九則開口,“如何了?”
睨了一眼,拍拍手上的糕點屑,松散道:“無事,死不了,不過嘛……”
本來松了一口氣的林賀和霍九猝不及防又被噎住,小屁孩什麼毛病,話說一半又不說了,讓他們幹着急。
霍咎醒來的時候還有些茫然,在霍九口中了解前後,難得有些慶幸。
“那信件……”少年的話說了一半,霍九先是一頓,然後恭敬回答:“回主子,已經送往皇城,如今約莫已經交到殿下的手中了。”
此話不差,上宮蔚的藥治本,同時藥效猛烈,灌下去也是要走一遭鬼門關,再把人扯回來,一般身體康健也是要昏迷好長的一段時間的。
少年聞言先是一怔,而後點點頭。
寄回去的信件中有給她的信件,同時還有那一封“放妻書”,他想着自己若是命中注定會死在這裡,但是昭曦的命定軌迹已經改變,不必跟着他,放妻書交給她也是給她選擇的機會。
昭曦想要那個位置,便可以用皇後的身份,再朝廷中培養自己的人,反正他已經死了,要是出現什麼問題直接推到他頭上也無可厚非。
要是不想要那個位子,想要自由,無拘無束,他也是準備把君家的積蓄全然交到她的手中,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留着也沒有什麼用。
一切一切都被他想到了,唯獨沒有想過裴沫會把上宮蔚送來,他當初的話是要上宮蔚留在宮裡為昭曦調養身子,如今被送到自己身邊,想來是從那些奇奇怪怪的字幕中知道他的處境。
林賀進入營帳,第一眼便瞧見了坐起身的霍咎,跪身行禮:“陛下。”
少年還不忘自己是有正事的,也就詢問道:“外頭如何了?”
“多虧了上宮神醫,軍營裡的将士傷口都好多了,不過,卑職不明白,”林賀低着頭道:“陛下受傷不過半日的時間,為何上宮神醫竟已出現在臨南。”
要是消息傳到皇城再出來的話,霍咎這個毒也趕不上,偏偏霍咎倒下了半日,上宮蔚就出現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有内應,陛下身為大昭的君王,任其中毒而亡豈不是更好?
“朕與皇後說過,若有意外,便将上宮蔚送來。”霍咎睜着眼睛說瞎話,可裴沫看得見那些東西,這個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去,便會是刺向裴沫的利刃,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将這個擔在自己頭上。
林賀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他一介武将,最後也隻是憋出來硬巴巴的:“皇後與陛下真是伉俪情深,心有靈犀,天作之合。”
聽到這話,少年的唇角上揚,心情頗好地揮了揮手,讓人下去。
林賀起身的時候,少年再次開口:“等等。”
堪堪站直的少年刺溜又跪了下去,沒能收住力道,引得某位皇帝莫名其妙往他這邊瞧了一眼。
“陛下還有何事?”林賀默不作聲動了動膝蓋,稍微調整自己的我位置,企圖讓自己跪的舒服點。
“人死前的走馬觀花看得都是什麼?”這是霍咎最不理解的一點,他聽欽天監說過,人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會多次重現在眼前,然後是記憶深刻的。
可是他昏迷之前,腦海中全然都是裴沫,每一張情緒都像是映刻在腦中,揮之不去。
林賀也是個沒有經曆過的,他多年在軍中,回皇城最大的喜好也是去皇城最大的茶館喝茶聽戲,還有從他爹手中扣扣嗖嗖摳出一點點碎銀子。
也不知道那個賊,居然僞裝成他的模樣将他攢了多年的三十兩全偷了,一點沒有給他留下,問府中下人有沒有看見,見過的都說他拿走了。
笑話,他拿走了他還能不知道?
思即此,林賀隻能憑借自己在茶樓聽過的說書先生,每次說山精野怪報恩,化成美嬌娘,無外乎以身相許,林賀就疑惑的同時就喜歡聽這些,于是,面對霍咎的問題,他沒有過多思考,直接回答。
“想來是深愛着那人的,放不下心。”
他說得很是普通,可某位半躺在榻上的皇帝恍然大悟,對着林賀露出一個贊賞的眼神。
“朕知道了。”
霍咎也算是清楚了自己為什麼在死前全部都是想着裴沫,想來是自己心悅于她,反正她也常常把愛慕陛下挂在嘴邊,如今也是他的皇後,兩人郎情相悅,沒有什麼能阻礙兩人。
有的話,那就是有叛黨沒有清除幹淨。
少年想的高興,全然忘記了他自己給裴沫取得“小騙子”的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