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曦。”
霍咎開門進來,手中捏着不知哪裡采摘的野花,零星幾朵花上盛放露水,稍微用力搖晃還能瞧露水在葉子上面輕顫。
屋子裡軟榻拱着一坨,聽見少年的聲音艱難地蠕動,很快又不動了。
“這麼困?”少年單手握花,另一隻手準備掀開被子看看裡頭是不是藏着什麼财寶。
一隻手伸出被衾,白皙的腕子勾人眼,把他掀褥子的手往外推搡,“再說再說。”
含糊的語調透着疲倦,很是不待見面前這位擾她清夢的人。
等少年松開手,那腕子飛速收回褥子中,不見蹤迹。
少年噙着笑無聲看了許久,直到被衾裡的呼吸再次平緩,找了個地方,把花插上,再次回到床前,身手輕扯,把埋在褥子裡的女孩挖出來。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女孩睡沉了,面頰蒙着被,變得紅撲撲,即便是被他捏臉也不曾醒過來。
直覺告訴少年裴沫這樣子很不對勁,找過醫師,醫師也看不出有什麼地方不對,安神的藥開了不少,少有成效,就連上宮蔚也被霍咎薅過來,給裴沫調養身子。
這麼下去,裴沫氣色越來越好,但是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甚至更有一次霍咎叫不醒她,差點帶着她的“屍首”去跳崖。
裴沫睜眼發現自己在懸崖邊上,下方便是深淵,差點好不容易回來的魂魄被吓飛。
自那以後,霍咎在她休息的時候四處走走,偶爾看見野花也會帶一點回來。
少年也就在女孩床榻邊坐下,翻閱女孩書架上的書籍。
不像是之前在皇城,這段時間裴沫喜好看一些話本子,與在皇城堆堆疊疊的治國理論差别可大了,就連霍咎也偶爾會被裡頭的劇情吸引,有時候還會帶入自己與裴沫。
裴沫習醒過來就是這麼一幅場景,少年眼眶紅紅,有一種被蹂躏過的破碎,對上女孩的視線慌忙給移開眼鎮定自若道:“醒了?”
裴沫皺眉盯着少年手中攥着的書籍,有些疑惑那本書裡寫了什麼,能讓少年哭成這樣。
見着女孩探究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上,霍咎不動聲色将其往自己身後藏了藏。
“起來用膳。”霍咎擡腿出門,途徑書架,将書飛速夾回去。
外頭天光大敞,日光從各個角落摸進來,懶洋洋攤在書卷上,架子旁,床榻邊……
楊柳有些驚訝,然後将手中的蛋羹送進女孩手中,“小姐快吃吧,剛出鍋的,熱乎的。”
蛋羹味道很是熟悉,裴沫撇了一眼手中的蛋羹,這技藝手法的師傅她記得在宮裡做的梅花酥很是一絕,如今霍咎回來,會不會是把宮裡的廚子一起挖出來?
回來……
女孩想到這裡也是一怔,她為什麼覺得霍咎來便是回來。
對于她來說,當初選擇這裡便是有意圖将這裡當作餘生坐落的“家”,可自己明明沒了情根,為何還是會對少年的存在産生歸屬感?
伸手抹上自己的靠左的胸腔,裡頭的心髒活蹦亂跳的,絲毫沒有什麼不妥,反倒是溜達的霍咎看見了,頓時緊張兮兮。
“昭曦,哪裡難受?是不是要喝藥了?”他一手托住女孩的身子,借力給她,“五卒和上宮蔚呢?為何都不在?!”
五卒端着湯藥出現,聞言有些無語:“你自己去煎藥,呆在這裡還礙事。”
少年正欲不理,霍九帶着皇城的信件而來,霍理處理不了的全然會不遠千裡送過來,垂眸瞧着昏昏欲睡是女孩,附身在她耳畔低聲道:“昭曦,莫要睡,晚些我帶你出去。”
長尾山上有一片花,是他找人種下的,如今開了,很是怡人。
少年走後,裴沫借力往搖椅中一靠,晃動中閉上了眸子,手搭在扶手上,自然蜷縮的手心抓住了透過斑駁大葉而遺落的陽光。
“藥先放着,我晚些再喝。”
左卒看着面前的女孩,面色紅潤,氣色比之前要好上太多,她皺眉,無論之前如何,内裡空虛的表現仍舊揮之不去。
“放你旁邊了,記得喝,不準找借口偷偷倒了,要是讓我直到你偷偷到了,你就等着下一個藥方子沒有任何味甘的藥材罷。”
左卒走了,但是她威脅的話語盤旋在女孩耳邊,過了許久,裴沫認命爬起,端着藥準備喝,不知為何有些昏昏沉沉,藥碗落地,碎成幾瓣,極塊細小的碎片落進土中,不見蹤迹。
女孩稍微訝異一把,“嗯?”卻又實在疲憊,低頭繼續休息。
楊柳端着藥出來,滿臉不悅,“小姐,喝了藥進屋休息,在外會透風。”
裴沫稍稍掀開眼皮往那頭去看去,很快又閉上眼,“睡了再說。”
她的身子,她清楚,吹一小會風,無事的。
相安無事過了幾天,裴沫身子情況越發好,睡覺的時辰越來越多,直至今日她在睡夢中毫無防備咳嗽,接着開始嘔血。
書卷落地,少年疾步閃到女孩榻前,伸手輕晃女孩胳膊,“昭曦?”
左卒快步入内,“她應該有一瓶金色瓷瓶,裡面裝着的或許能讓她輕松一點。”
金色瓷瓶很好找,幾乎不費功夫,因為就在裴沫的榻上,少年倒藥的手有些顫抖,手心下面便是觸目驚心的血迹。
女孩藥塞不進去,少年仰頭将藥咬在齒間,低頭給女孩喂了進去,此刻也顧不得什麼旖旎,隻覺得自己的心慌得厲害。
左卒又搬過來一碗藥,遞給少年,看着他熟練給女孩喂了進去。
裴沫是感受到喉頭的苦澀堪堪醒來,“咳咳,咳。”
胸腔火辣辣得疼,喉間泛上酸味,視野中天旋地轉,幾欲昏倒在地,偏頭又是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