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長的哀鳴中,鹿丘白微笑着離開船長室。
海風将鐵鏽紅西裝熨得筆挺,為青年平添幾分矜貴氣質。
他走下甲闆,便看到被五花大綁的壯漢,像一個巨大的木乃伊在地上翻滾,【木頭人】等人在旁冷眼旁觀。
壯漢邊滾邊怒吼:
“船長!!有人造反!船長——”
鹿丘白一樂,應道:“诶。”
壯漢喜出望外地擡起頭,在看清來人是鹿丘白的刹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是你?怎麼會是你?!你把船長怎麼樣了?!”
“船長?”鹿丘白咀嚼着這兩個字,“我就是船長。”
他低下頭,笑容倒映在壯漢眸中,比修羅惡鬼還要恐怖:“大副呀,相信以你對船長的忠心,今晚一定能捕滿一百條魚的吧?要是抓不滿,就在禁閉室待一輩子,知道嗎?”
壯漢臉色一白。
他早上用同樣的話威脅鹿丘白時,做夢也沒想到下午回旋镖就紮在他自己身上。
鹿丘白的笑容依舊燦爛:“問你話呢,知道了嗎?”
污染磁場的規則,強制大副服從船長的命令。
壯漢兇狠地瞪着他,嘴上卻不受控制地說道:“好,好的船長。”
鹿丘白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對着同伴們做了一個掌心翻轉的動作:“升官,易如反掌。”
...
大概講述了船長室的所見所聞,恰好走到了船艙。
根據張成出現時的腳步聲判斷,他的房間應當在走廊盡頭。
走廊的空氣極度潮濕,許多屍斑狀的黴點爬滿牆壁。
走在最前方的【木頭人】忽然腳步一停,莫容桃撞在他背上,摔倒前本能地一扶牆壁。
鹿丘白眼睜睜看着他整個人都蹦了起來:“卧槽!什麼東西!”
定睛一看,他的掌心沾滿綠泥,像綠色蛆蟲在蠕動。
衆人看向他摸的地方,隻見無數水藻連在一起,密密麻麻貼滿牆壁,将前方的道路都淹沒。
【木頭人】眉頭緊蹙:“在動。”
這些水藻不斷地翕動着,每隔數秒便抽動一次,看得人心驚肉跳。
“水藻在呼吸?”有人猜測。
鹿丘白徐徐道:“也有可能是心跳。”
衆人一陣惡寒。
水藻随着他們的深入越來越密,時不時就會纏住腳踝,找了許久,總算在一大片水藻間找到了被遮掩的房門。
為了避免皮膚與水藻接觸,【木頭人】一腳踹開了門。
門内水藻更是猖獗,連地面都被侵吞,大股水腥味迎面撲來,仿佛置身于水底。
“幸好張成不在,”莫容桃幹嘔兩聲,取出監測器四處檢測,“這裡的總體污染濃度是比别的地方高,但也隻有40%,看來污染源不在這裡。”
“那現在可以确定污染源就是張成的照片,”小緣站在門口不敢入内,她的精神狀态在男友死後已近崩潰,全靠求生本能支撐,“等完成了和張成的約定,拿到照片,我們就能離開了,對嗎?”
【木頭人】道:“大概率是這樣,但不排除...”
他的後半句話被【夜燕】一個眼刀瞪了回去:“嗯,是這樣。”
小緣捂着臉抽泣:“太好了,太好了...”
【夜燕】在屋外用能力警惕四周,一邊安撫小緣。
幾個男人在屋内尋找,發現一無所獲後,不約而同在床前站定。
隻剩床底還沒找過,【木頭人】當即趴在地上,将手伸向床底。
“有東西,”他從床下拖出一個匣子,“...難道合同在匣子裡?”
他下意識去征求鹿丘白的意見,自己也沒察覺到,作為經驗豐富的收容者,竟然将一個普通人當作團隊的主心骨。
鹿丘白卻難得沒有立即回複,盯着匣子有些失神,半晌才如夢初醒:“抱歉,我走神了...怎麼了?”
【木頭人】忍不住叮囑:“你可能是太累了,出去之後好好休息。”
鹿丘白點了點頭,神情間仍有些恍惚:“【木頭人】哥,匣子可以借我看看嗎?”
【木頭人】将匣子遞給他:“當心。”
匣子材質特殊,觸感溫熱如人的肌膚,捧在手中卻比金屬還重。
鹿丘白的表情嚴肅到吓人,衆人也不催促他,讓他慢慢地看。
鹿丘白将匣子在手中翻轉着,細細觀察每一個面,扣着匣子邊緣的指尖用力到發白。
索爾号沉沒後,他在海上漂了七天七夜,被救起後高燒不退,伴随着整夜整夜的幻覺和夢魇,直到一個月後才徹底恢複神智。
許多記憶都因此變得模糊,但他仍然會在蓦然一瞥時,回憶起什麼來。
比如說,眼前的這個匣子。
他曾經索爾号上見過這個匣子,就在父親的房間裡。
“鹿醫生,鹿醫生!”
急切的呼喚中,鹿丘白強迫自己從一片猩紅中脫離,他的手在發抖,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鼻尖卻沁出一層薄汗。
張開嘴,血氣先翻湧上來,被他用力咽下。
“這匣子...我之前見過,”他語焉不詳地說道,“我有些記不清了,應該...應該是一樣的。”
【木頭人】指着匣子上一個貔貅标識:“這是鄭氏集團的标志。鄭氏集團掌握着觀海市最豐富的航運資源,幾乎每一艘大型商船都有他們的投資,你見過也不奇怪。”
這似乎是最有道理的解釋了。
但看見匣子的那個瞬間,心髒的劇烈搏動,讓鹿丘白沒有辦法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但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先拿到合同,完成和張成的約定。
【木頭人】打開了匣子。
他的動作像死機般一頓,猛地罵出了聲:“這又是什麼東西?!”
——匣中躺着一顆心髒。
随着匣子打開,心髒緩慢而有力地搏動了一下。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