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手将心髒丢到地上,在海底沙礫上把自己擦幹淨,旋即卷住鹿丘白的腰肢,将他放在心髒前。
鹿丘白一時摸不着頭腦。
觸手擡起,砰!地砸向心髒,心髒悲慘地抽搐起來;
觸手又推了推鹿丘白。
鹿丘白恍然大悟。
有些貓科動物,會将奄奄一息的獵物丢給幼崽做玩具。
顯然他現在就被當成了幼崽,而心髒就是觸手送給他的玩具。
雖然有些微妙,但機不可失,鹿丘白當即撿起匣子碎裂後墜落的長釘,對準心髒狠狠插了下去!
沒人規定心理醫生不能喜歡解剖。
鹿丘白對解剖心髒很有經驗,這一釘手勢極準,直接穿透了左心室和主動脈。
心髒就像堅硬的核桃殼,隻要被砸開一角,就會很快碎裂。
一縷黑線從心髒上剝離,越來越多,像翻倒的墨汁,卻詭異地沒有向四周散開,而向着鹿丘白的掌心鑽去。
鹿丘白本能地要抽手,卻驚悚地感到一股吸力,牢牢吸住他的手掌,讓他動彈不得。
黑線鑽入他的掌心。
刹那間,比與張成接觸時激烈百倍的過電感襲來,刺痛瞬間順着手臂蔓延至心房。
渾身都在電流中顫栗,鹿丘白艱難地撩起袖口,隻見素白手臂上血管爆起,流淌的血液卻是黑色。
而心髒竟然開始褪色,一點點變得蒼白。
心髒徹底變白的瞬間,吸力終于消退,鹿丘白摁着發抖的手臂,有些不可置信。
他把心髒…吸幹了?
鹿丘白搖了搖發暈的腦袋,兩手托着臉頰,覺得掌心有些燙,像是微醺。
就在這時,有一道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他身上。
一擡頭,醉意頃刻消了大半。
——遠處的礁石上,盤踞着一隻巨大的紅色章魚,從祂身下延展出的觸手橫跨整片海域,每一次翕動,都會帶起黑暗的翻湧。
遠超出人類認知的存在,似乎隻有在遠古神話中才能窺探祂們的身影,而現在,祂從黑暗中睜開一雙猩紅的眼目,就足以掀起撕開天幕的海嘯。
海底的黑暗,都隻是祂的影子!
讓衆人束手無策的S224号,對祂而言隻是瀚海中的一葉孤舟!
那轉瞬就殺死心髒的觸手,隻是祂的一部分!
大海向祂俯首稱臣,這整片海域,都是祂的污染磁場。
古老的、亵渎的、不可名狀之物。
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這一瞬的震撼。
旁人被這樣的龐然巨物注視着,恐怕會本能地想要逃跑或求饒。
鹿丘白卻反而上前一步。
他在這份原始的強大下戰栗,雙腿發軟,眼眶瞬間濕潤,淚花像晶瑩的碎鑽在眼角閃爍。
迷蒙的水色下,是難以壓抑的狂喜。
對、對!隻有這樣壯美的生物,才值得他賭上自己的命。
情緒的起伏讓鹿丘白的臉頰一片绯紅。
章魚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很久,旋即操縱觸手卷住他的腳踝,不由分說地一拽。
礁石崎岖,預想中的疼痛卻并沒有傳來,章魚的觸手墊在鹿丘白身下。
章魚一路拖着他到自己身前。
觸手卷住鹿丘白的手腕,強硬地與掌心貼合。
鹿丘白的手掌還不如觸手一隻吸盤大,方才被水藻撕了一層皮下來,血肉裸露在外。
此刻章魚的動作反倒喚醒了被海水浸麻的痛覺,然而比起疼痛,更多的是一種螞蟻啃食的細密觸感。
觸手…在舔他。
舔完了手掌,觸手又卷向手臂,吸盤黏膩地吮吸着傷口,又麻又痛,激起身體的顫栗。
第一次體驗這種每一下疼痛都恰到好處的刺激,居然不是在床上。
有點遺憾。
鹿丘白任祂舔舐,低垂的睫毛在鼻梁掃下一道陰影,恰好擋住眼底翻湧的算計。
他要追查索爾号沉沒的真相,今後的遭遇隻會比現在更兇險。一個S224号就讓他九死一生,要想活下去,他需要一個強大的助力。
眼前的章魚就很合适。
該怎麼把它順理成章拐走呢?
鹿丘白沉思片刻,大學時他被同學強拉着加入了流浪貓保護協會,負責用一張帥臉和一根貓條把小野貓騙去絕育。
這是他為數不多與野生動物相處的經驗。
貓和章魚,應該差不多吧?
鹿丘白試探着伸出另一隻手,貼上正在賣力給他療傷的觸手。
觸手根部的眼球眨了眨,沒有拒絕。
“真乖。”黏液滑膩膩沾在掌心,鹿丘白嘗試着撫摸觸手表面的吸盤與肉瘤。
觸手根部的眼球緩緩眯起,吸盤有節奏地一收一縮,很享受的樣子。
有用。鹿丘白柔聲誇道:“好孩子。”
此話一出,隐藏在黑暗中的其他觸手紛紛睜開根部的眼球,眼中的情緒或嫉妒或渴望。
鹿丘白看向礁石上的章魚。
祂遠遠地注視着他,視線陰冷而潮濕。
但觸手卻纏着他的腰,誠實地将自己擠進他掌心,排隊等待着撫摸。
“你看,”鹿丘白道,“我很喜歡你,你看起來也挺喜歡我...”
“這已經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既然這麼有緣,你要不要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