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入海中的刹那,鹿丘白立即蹬腿,拼命向更深處遊去。
一手照片一手匣子讓他的手臂活動受阻,隻能依靠腿部力量抵抗海水阻力。
這讓他看起來就像一條即将擱淺的斷臂美人魚。
可惜張成沒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進入水中後,他的身軀迅速向鮟鱇魚轉化,甚至無需用手,隻靠扭動腰肢和雙腿模拟魚尾擺動,就能遊得極快。
更要命的是,鹿丘白的手掌本就被水藻扯下一層皮,仍在血流不止,而海裡,還有一群愛慘了他的血味的人臉魚。
鹿丘白一咬牙,加速向人臉魚群遊去。
人臉魚的攻擊力遠不如張成,但魚群數量衆多,可以利用起來阻攔張成的追擊。
隻要能活下去,被咬掉幾塊肉又算得了什麼?
鹿丘白做好了被魚群撕咬的準備。
然而即将撞上魚群的刹那,一抹猩紅自眼前揮過。
鹿丘白很難形容這刹那的感覺,死亡的氣息如海嘯壓倒過來,讓他的身體本能地僵直無法動作,但氣泡拂過面頰,卻又溫柔到像是撫摸。
就這刹那光景,眼前就隻剩下一大攤魚肉泥。
鹿丘白一愣,觸手又極快地擦着他身側而過。
他下意識扭頭,隻見觸手徑直抽中張成大張的魚嘴!
骨骼碎裂聲頓響,張成的魚嘴被瞬間拍碎,頭骨凹下一個深坑。
他頭頂的小燈閃爍了兩下,熄滅了。
而這一切,不超過三秒。
鹿丘白瞳孔微顫。
下個瞬間,觸手就扭頭纏住了他的腰。
吸盤緊緊吮着他的肌肉,窒息感刹那消失殆盡,鹿丘白試探着吸了口氣,氧氣暢通無阻地進入鼻腔。
他可以在水中呼吸了!
奇妙的體驗讓他的眼睛一亮,察覺到觸手沒有惡意,他大着膽子伸手摸了摸。
沒想到觸手就像一株含羞草,被他一碰,吸盤就收縮起來,反倒纏得更緊。
鹿丘白脊背發麻,立刻不動了,像個玩偶一樣乖順地被觸手拖向海底。
觸手将他放在海底礁石上,就松開他隐入黑暗中。
鹿丘白也不着急,安靜地坐着,将匣子舉到耳邊,側耳傾聽。
跳海以後,心髒就像死了一樣安靜,直到此刻,匣子裡也沒有傳出半點動靜。
鹿丘白不死心地搖了搖匣子:“朋友,你還在嗎?還在就跳兩下?”
沒反應。
鹿丘白加大了搖晃的幅度,試圖進行心肺複蘇。
搖着搖着,眼前忽然有光亮起。
定睛一看,觸手去而複返,正卷着一棵發光珊瑚,停在很遠的地方。
這是在給他打光?
而且從珊瑚的新鮮程度來看,還是剛拔下來不久。
鹿丘白大膽地猜測,方才觸手離去的片刻,就是給他拔珊瑚去了。
照理說,觸手救了他還替他找來光源,他現在應該見好就收,做個有分寸感的男人。
但鹿丘白突然有點想得寸進尺。
自方才起他就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深沉又陰冷,像地獄的窺視。
既然對他這麼感興趣...鹿丘白捧起匣子,無辜又期盼地眨眨眼:“可以幫我解決一下這個嗎?”
他不确定觸手能不能聽懂人話,又用指尖點了點匣子,比了一個劃脖頸的動作。
也不知道是理解了他的手舞足蹈,還是看懂了他可憐的眼神,觸手将珊瑚插在地上,觸腕破開水流,從鹿丘白手中溫吞地接過匣子。
爾後,極為暴戾地将匣子絞碎!
猩紅觸腕直接卷住心髒,發力擠壓。
心髒像即将擠爆的茄子,變得悶紫。
卻在這時,異變陡生。
心髒回光返照般劇烈跳動起來,表面伸出無數神經血管,狠狠紮入觸手,瞬間就将觸手撕開切斷!
大片藍色從斷口溢出,眨眼就被血管吸收,原本鮮紅的心髒自底部開始變藍,似乎在汲取觸手的力量。
鹿丘白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他怎麼也沒想到,看起來死了有一會的心髒,竟然還有這麼強大的力量,甚至和觸手的博弈,看起來還是心髒占了上風。
難道是在裝死?這算什麼?演員的誕生?
掙脫束縛的心髒怨氣沖天地向他沖來!
鹿丘白當即要逃。
但它的沖刺隻持續了短短三秒,就被什麼東西生生截停。
鹿丘白逃跑的腿又緩緩縮了回去。
不知何時,周遭的黑暗開始沸騰。
被斬斷的觸手鼓起一顆顆水泡,眨眼間完成了再生。
觸手像巨樹的根莖,因吸飽血而呈現出不詳的猩紅色,其上布滿肉瘤和吸盤,如海底生物收縮着。其中最大的那顆肉瘤陡然裂開,竟是一顆碩大眼球,眼球中橫卧着一條條猙獰血絲,因獵物逃脫而怒不可遏。
觸手毫不留情地卷住心髒往礁石上砸去。
礁石轟然碎裂。
海底在地震。
哐、哐、哐!
觸手在海中橫掃,整片海都随之搖撼,魚群争搶着遷徙,成群的海龍卷翻滾着水浪。
鹿丘白從那顆眼球中看到了淩虐的快意。
起初心髒還能掙紮着跳動,但在反複的撞擊下,它的搏動開始變得緩慢,最終隻剩下偶爾痙攣地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