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家庭出身的孩子,寄宿學校是最棒的選擇,若無強制返校要求,毫不誇張地說,他們甯願在學校待到死也不回去。
所以埃爾弗裡德猜,恐怕到七年級,西弗勒斯·斯内普都不會在可以留校的冬假裡回家。
要找到他也不難,他無非在圖書館,或者空教室這些地方。
果然,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他還穿着一身舊校袍坐在自習室,他沒幾件私服,一年下來都是穿校袍。高高堆在桌面兩側的書本很厚,顯得他是整個人埋在書堆裡似的,露出的蒼白手肘依舊非常瘦削,今年他總算竄了點個頭,可是看起來更消瘦、更弱不禁風了。
他注意到進門的埃爾弗裡德,擡起來的陰郁眼神裡帶着點疑惑。
因為他們平常都是通過貓頭鷹留口信,不存在對方突然上門的情況。
“……莉莉寄來的曲奇。” 她首先将包裹扔給了他,打算以緩和的氣氛過渡接下來也許會變得劍拔弩張的對話。
對甜食根本不感冒的西弗勒斯反應平平,無血色的臉上顯露一絲索然無味。
“有時間嗎?” 她的語氣跟昔日沒什麼不同,這讓他發現不了任何端倪,“聊一聊?”
他合上書,認真地看向她時,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無論是直白的“嘿你真的和暴力欺負同學的混蛋玩嗎”還是委婉的“聽說你的斯萊特林朋友們被稱呼為惡霸” 實在讓她問不出口,很簡單,實際上這樣的詢問對真相的了解并不存在多少意義,隻是她出于友誼的角度選擇主動給他“後悔的機會”,然而她又特别清楚,對方沒當過她是好友——
“……艾弗裡和馬賽伯,不僅歧視麻瓜出身……還直接用黑魔法攻擊他們。” 躊躇半刻,到最後說出來的是這沒什麼底氣的一句,她甚至避開他的目光,“為什麼要跟這種人來往、在自己的好朋友就是麻瓜出身的情況下?” 她把莉莉搬了出來,好讓自己的表達顯得合乎情由、不那麼莫名其妙。
但他沒有一點忏悔的意思,反倒是抽動了下嘴角,一副古怪的皮笑肉不笑,挖苦道:
“看來跟那群蠢獅子待久了,你不可避免地變得和他們一樣。” 他陰陽怪氣的神情令她聯想到西裡斯·布萊克,不同的是,他比西裡斯的嘲諷方式要傷人很多:“真想不到,與我打交道這麼長時間,你一點也不了解我做這麼多的目的。”
“哦,你是想說你的精神偶像是神秘人。” 埃爾弗裡德被他的譏笑氣到了,她采取和他相似的語氣,“極端民族主義①,通過燒傷搶掠複興自己的族群——”
“少在我面前賣弄麻瓜的産物了,韋勒克,如果你到現在都沒意識到臭烘烘的泥巴種們的壞處,那你就是十足的蠢貨。” 西弗勒斯面露厭惡,不耐煩地打斷道:“你到底在廢話什麼,想威脅我嗎?還是想檢舉我們?”
“是提醒!我隻是好心提醒一下你,這是錯的、以偏見為由傷害别人是錯的!” 她心裡燃燒的痛覺更加熾烈,他不但不否認他朋友們的惡行、還承認他本人的歧視理論,這一瞬間,她深刻地意識到他們之間隔着一條無形的鴻溝,無力的憤懑湧上心頭,她疲憊地再次說:“難道你忘記莉莉的父母也是麻瓜。”
“别将她和其他人相提并論!” 他吼道,高八度的音色跟他父親像極了,“她不是他們,她跟他們完全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你審判他們的根據隻是出身這一條件!你可以無視他們的人身安全,僅僅基于他們麻瓜出身罷了!” 她拔高了音量,整個人嘩啦一聲猛然從座椅站起來。
“……你不用上綱上線,他們至少還活得好好的。” 他皺了皺那巨大的鷹鈎鼻,黏液般色澤濃重的漆黑長發遮住了他陰沉幽暗的眼神。
埃爾弗裡德輕笑一聲,她再也無話可說。沉默良久,她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離開前留下一句:
“你一定會後悔的,某一天……西弗勒斯,你會忏悔你做的每一個與惡為友的決定……”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悲涼。
這天過後,埃爾不再給西弗勒斯·斯内普留信,也沒再找他借筆記或者讨論學習,盡管她的内心非常難受,她從不喜歡僵化任何一段關系,尤其對方同自己存在相似的愛好,沒斷絕來往的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很快樂。
然而他連狡辯也不願意,連騙都不肯騙一下她,不然,她還能以自欺欺人的方式說服自己“眼見為實”、好再給他一個機會。
可惜西弗勒斯·斯内普根本不屑于她的機會。
三年級最後一個學期,以她失去一個朋友作為開局。
至于莉莉,埃爾弗裡德不打算采取任何與告狀、嚼舌根、抱怨沾邊等行動,她什麼也不會說,以免自己的看法影響到對方。況且莉莉這麼聰明心細,遲早會知道斯内普和他朋友們不光彩的事迹。
冬假回來後,莉莉顧着為好朋友準備一個難忘的生日慶祝,暫時沒發現什麼異常,她實在太興奮了,興奮得連月經初潮産生的痙攣痛都不那麼在意,以緻于開學的第一天變形課上,發揮得沒往常好——
“……莉莉,你沒什麼吧?” 埃爾弗裡德察覺到她的異樣,湊近了在她耳邊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下了課大家鬧鬧哄哄往教室外走,莉莉逗留了一會兒,對埃爾耳語道出實情,埃爾立即打算為她熬制緩解不适的魔藥,又給她的巫師袍裡施保暖咒語:
“天氣太冷了,你不能着涼。” 緊緊挽着比自己矮了快一個頭的好友②,埃爾弗裡德莫名充滿保護欲。
“我不會的,有你在。” 莉莉調皮地眨了眨漂亮的綠眼睛,才認真地說:“對啦,我看生理常識裡寫,住一起的朋友周期會漸漸一緻,你應該也快了,所以你也得注意别感冒。
“放心吧,我很久沒生病了。” 埃爾弗裡德驕傲地表示。
開學沒過多久是情人節,一大早禮堂就彌漫着不對勁的興奮氣息,今天的情書或者信物比以往更猖狂地亂飛,尤其格蘭芬多長桌、每次西裡斯·布萊克被女孩叫出去,詹姆·波特都會帶動一大群人起哄鬼叫。
到了下午,互送巧克力的人越來越多,連埃爾也收到兩份巧克力,一來自赫奇帕奇,另一來自拉文克勞。
“我不理解。” 埃爾弗裡德絲毫沒被大家快活的情緒所感染,她的思維依舊很嚴謹(又或者說、較真)兩盒巧克力裡夾帶的粉紅信封都是幾句委婉的表白以及贊語,沒留名字,她說:“既然寫着給我,為什麼要匿名?”
“我想,是因為他們不敢接受你的拒絕。” 莉莉笑道,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她也收到幾份巧克力,但是她更在乎和好奇埃爾的事。
“他們怎麼預判我的反應?” 埃爾弗裡德也笑了起來。
“噢太明顯了,埃爾,看看你那‘不近人情’的表象!” 莉莉幽默地說,她們睡前把各自收到的巧克力拆開,互相嘗了一遍,然後膩味地扔在一邊:
“這五份巧克力,明天想辦法分給其他同學算了。” 埃爾弗裡德覺得多看一眼都牙疼。
“當然。” 莉莉趕快喝了口水,疲倦地靠在枕頭,贊同道,忽然想到了什麼,又說:“話說回來,你敢相信嗎、波特那個自大狂居然也能收到三份巧克力……”
聞言埃爾兀自挑了挑眉,壓下嘴角,用蠻不在乎的語氣附和:
“是啊……唉,誰讓他魁地奇打得好呢。”
“萊姆斯比波特好太多了,他卻一份都沒收到。” 莉莉開始為四人組中相對低調友善的盧平發聲。
“嗯,我想萊姆斯·盧平也不是在乎這個的性格。” 埃爾推測。
“因為他不是波特那種要靠他人認可建立自信的傻瓜。” 莉莉犀利地說,埃爾總覺得一談到詹姆,莉莉的口吻就格外嚴厲:“情人節收到巧克力明明沒什麼了不起的,波特卻可以挂嘴邊一整天,還過來問我有什麼看法?哦,我該回敬一句‘注意别得蛀牙或者糖尿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