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層次分明的長發極富光澤,顔色像失去色澤的黃金,又像深秋的枯葉,帶着一絲冰冷的灰調,是極其高級的暗金色,華貴中摻雜着破敗。幾近透明的金色豎瞳是寶石眼獨有的質感,有如易碎的玻璃珠。右眼眼底橫綴着兩顆紅色淚痣,為他本就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妖冶,仿佛盛放的曼珠沙華一般美豔且危險。
他的臉上是親和有禮的笑容,足以讓絕大多數人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就對他心生好感,被他徹底迷住。
但個别常年浸在社會或政壇中的,有着豐富閱人經曆的聰明人卻不一樣。
倪克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那被深深埋在眼底的,有些熟悉的眼神。她曾在初見時的米迦爾凱爾眼中,見到過類似的陰冷和沉郁。
那是一種已經失去了對生命的希望和敬愛的,沒有一絲光亮和神采的死灰般的眼神。
隻不過比起如同困獸的米迦爾凱爾,他看上去更像一隻蟄伏在暗處吐着信子,耐心等待獵物的毒蛇。
就好比一塊布即使能蓋掉血迹,也蓋不住血腥味。哪怕身處正午的陽光下,外表再光鮮亮麗,也掩蓋不了他身上身處廢墟般的獨特氣場。
整個人仿佛帶走所有生命的、萬物蕭瑟灰敗的殘秋,由内而外散發出死亡的氣息。
***
男人的身後是貝諾尼和亞曆山德拉。
他們今天穿着黑色長款軍服,雖然依舊是充滿輕蔑和不屑的眼神,但比起昨日的嚣張狂妄收斂了許多,甚至顯得有些乖順。看見倪克斯時,面上隐隐升起些許不自在。
房内的皇室紛紛起身。除了皇帝克萊爾,所有人都向最前方的男人行禮。
“參見埃斯特雷斯王國的風暴,伊萊·法赫裡國王陛下。”
希瓦利埃、西倫,和西奧多的臉色不太好,但也不敢多言。
伊萊随意掃了一眼房内的人,視線越過倪克斯時停頓了一下,晦暗的眼底染上了幾分深意。
他向皇帝克萊爾簡單地颔首:“參見奧羅拉帝國的太陽,克萊爾·奧羅拉皇帝陛下。”
貝諾尼和亞曆山德拉也低頭行禮:“參見奧羅拉帝國的太陽,克萊爾·奧羅拉皇帝陛下。參見帝國的皇子和公主,問殿下們安。”
卡蜜拉湊到倪克斯身邊,張開手中的折扇掩住下半張臉,語氣中難掩興奮:“喂喂你快看-聽說伊萊王很殘暴,但看上去完全不像啊!而且他都快24歲了,卻跟你一樣年輕得不像話,看着才剛成年似的。那兩位元帥也是,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真是稀奇……”
生活在帝都的皇室本就不多,如今伊莎貝拉已經很少出現在公衆場合,會聽她談論這些話題的皇室女性,也就隻剩下倪克斯了。
倪克斯輕笑一聲,确定道:“你對伊萊王感興趣。”
卡蜜拉朝她一眨眼:“那當然~這種絕色誰看不迷糊啊!”
倪克斯低聲道:“那可不是輕易就能駕馭的男人,你理智一點吧。”
皇帝:“哦,伊萊王啊。不是大賽結束後入宮嗎,怎麼現在來了?”
伊萊:“說來慚愧,昨天我的部下沖撞了貴國的十三公主,所以想先來向公主殿下道個歉。”
皇帝自然已經聽說了昨晚的事,此刻不爽地扯了扯嘴角,語帶諷刺地說:“哈!你們埃斯特雷斯的元帥真是年輕氣盛啊,不僅害得帝國百姓死于非命,還讓帝國的公主受了那麼嚴重的傷!”
伊萊不置可否,而是笑着問:“公主殿下的傷勢如何了?”
倪克斯:“承蒙王挂心,已經治好了。”
伊萊看向倪克斯,單手放在胸前,躬身緻歉:“是我管教不力,我向您道歉。”
說罷,直起身向後微微偏了偏頭,貝諾尼和亞曆山德拉立馬朝倪克斯單膝跪下,異口同聲道:“昨天是我們太沖動,沖撞了公主殿下,請公主恕罪!”
倪克斯壓下眼睫:伊萊·法赫裡……果然是個不好對付的家夥。
昨天的事可大可小。若是進宮後拿到明面上當公事讨論,很容易被上升成國際問題,免不了一番圍繞着利益的讨價還價。
但如果在使團正式登記前拿來讨論,就像是小孩犯了錯家長間私了一樣,問題的嚴重性一下就降低了很多。奧羅拉也失去了以此為由,向埃斯特雷斯争取利益的先機。
畢竟一國之君都親自道歉了,不接受反倒顯得是身為帝國的奧羅拉小氣。
倪克斯勾了勾嘴角,那若有若無的弧度隐約帶着幾分嘲諷,反問:“貴國倒是會避重就輕。難道我奧羅拉的騎士長,和聖劍騎士團副團長的名譽,還有百姓的性命,就無所謂了?”
一時間,氣氛詭異地凝固了。
***
所有人都看着倪克斯和伊萊,似乎沒想到倪克斯會如此強勢。
“……”伊萊緊盯着倪克斯,面上是溫和親切的笑容,視線卻帶着無形的強大壓迫感。
一旁的卡蜜拉不知為何就感到頭皮發麻,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但倪克斯卻隻是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着。
察覺到倪克斯不打算讓步,伊萊先退一步:“…我們當然對兩位騎士感到抱歉,也會派人和受害者家屬協商賠償事宜。”
貝諾尼和亞曆山德拉對看一眼,不自在地轉向一旁的霍爾兄弟,欠身道:“向奧羅拉的騎士長和聖劍騎士團副團長緻歉。”
被道歉的兩人懵懵的。
倪克斯這才繼續問:“協商時可以讓我們的騎士陪同嗎?”
伊萊輕笑一聲,低聲道:“那就如您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