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奧羅拉可以憑借“他們給出的定義”,找漏洞、鑽空子。
伊萊不是商人,卻是一國之君。
他自認見過不少世面,但也是第一次遇見倪克斯這樣的談判對象。
你說她的要求離譜,仔細一想倒也足夠合理。你說她的要求合理,他還真沒見其他人這麼幹過。
原本十國的統一條件就足夠刁鑽了,結果倪克斯的應對辦法……
不能說意料之外,隻能說從未想過還能這樣,有一種茅塞頓悟的沖擊感。
好像不論你怎樣自信已經把她逼進絕路,她都能想辦法找到一條新的出路,還要順便往你腳下扔顆雷。
實在太過細緻缜密了。
尤其當伊萊感知到倪克斯始終平靜的情緒,更加劇了他心底的煩悶。以至于他不由地朝身前的糖罐伸出手,摸出一顆常吃的圓形糖果,剝開糖紙塞進了嘴裡。
倪克斯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糖,是最常見且廉價的水果硬糖,與他的身份極其不符。同樣的糖果似乎還不少,混雜在一堆高檔糖果的最下層,不仔細觀察的話幾乎不會被發現,也很難撈上來。
倪克斯皺了皺眉。
:水晶宮的下人怎麼會給一國之君準備這種糖果?
:看他吃得那麼自然,似乎并不陌生,從最下層撈出來的手法也很熟練。
:看來是特意為他準備的了。
倪克斯:“關于這條,王不如也和其他國家詳細談談,再做決定。”
伊萊含着糖,神情漸漸舒展,半晌才道:“……好。”
***
倪克斯再次在第八條前标記上一個“○”,忽然話鋒一轉,強硬道:“關于十國統一要求的五、六、七、九四條,奧羅拉全部拒絕。”
伊萊:“……”
在倪克斯提出第八條時,伊萊就已經猜到她會把這四條放在一起講了——畢竟它們本質上是一樣的。
一樣的通過壓榨奧羅拉的利益,為十國謀取更多利益。
伊萊:“看來公主比起接受十國的要求,還是更願意選擇戰争。”
倪克斯:“十國如果不願做出讓步,大可直接發起戰争,攻奧羅拉不備,又還協商什麼?”
伊萊忖了忖,道:“第五、六、七條中的比例可以下調。”
倪克斯:“王不用說什麼下調,也不用和其他國家協商——因為奧羅拉拒絕接受這幾條,絕不妥協。”
其它幾條,不過是付出些皇室顔面,和可有可無的利益。但如果接受了這幾條,奧羅拉的民生将逐漸崩潰,國力也會加速衰敗。
那才是真的把奧羅拉往絕路上逼。
伊萊靠坐在座位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公主要是這麼說,可能就沒有太多協商的餘地了。”
他的語調很輕,語氣中卻隐隐夾雜着威脅之意。
厄瑞玻斯和希瓦利埃均是不悅地皺起眉頭,但也不敢貿然插入兩位國家代表的談話。
倪克斯仿佛聽見什麼笑話一般,忽然無聲地笑了開來。
那笑容不同于平日裡若有若無的淺笑,而是高高揚起嘴角的燦笑,明豔中夾雜着危險。
像最豔麗的玫瑰,又像蠱惑人心的惡魔,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伊萊看着她的笑容,皺了皺眉。
倪克斯收斂表情,唇角還殘餘着剛才的笑意,說:“真正在反複試探拖延時間的,分明是您吧。”
***
“……”伊萊沉默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退殆盡,沒有接話。
倪克斯的視線瞬間變得銳利:“從一開始,和埃斯特雷斯的談判,看上去就是我在主動進攻、處處搶占先機。您總是簡單應下或含糊作答,似乎毫無招架之力,被動至極。哪怕總是憋悶受氣,依舊容忍了我的一再試探。”
“我向來不會輕敵。何況如您所知,我有着足夠詳細的情報,所以更不會小看您這位殺出一條血路,才登上王位的君主。”倪克斯仰靠進椅背中,背脊緊緊貼着身後柔軟的布料,手腕壓在桌沿,唇角帶着比以往更甚的笑意,微微歪頭直直盯着伊萊。那帶着探究的視線仿佛能剝去人的所有僞裝,直接看進人心底,語氣中難得帶上了些興趣,卻透着十足的危險,“我實在想不通…埃斯特雷斯有什麼拖延時間的理由。這倒是讓我對您的隐藏目的非常感興趣。”
伊萊的神色陡然一沉。
就連他身後的兩位元帥,也紛紛神色大亂,露出驚愕的表情。
會議室内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