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完冰沙，不再逗留，陶啟提議吃完午飯去看電影。

就近原則，進了電影院樓下的鴨血粉絲店。

從姜陽記事起，這家店鋪招牌就沒換過，當年在整條街都很樸素的裝修下，這家隻賣鴨血粉絲的店鋪卻下足了功夫，上下兩層光彩奪目的，讓人不禁懷疑老闆之前經營的是家歌廳。

六年下來，一碗粉絲的價格由最初的七塊，漲到九塊，現在已經賣到十二一碗。除此之外，連菜單都有了，不僅增加了各色早點，還有一些小炒菜。

但就算如此，來的人依舊絡繹不絕，三人隻在靠門的位置得了張空桌。

門被一次次推開，外面的熱浪一次次湧上蘇楠的後背，加上粉絲湯滾燙，她額頭漸漸出了層薄汗。

姜陽往旁邊挪出半條闆凳，示意她坐過來，然而情況卻絲毫沒有好轉。

過近的距離，使兩人的手臂時不時碰到一起。

這下不光嘴裡熱，心也跟着躁動起來。

“噌”的一聲，姜陽從座位裡站起來：“太燙了，我買冰水去。”

等他抱着三瓶礦泉水回來，蘇楠已經不在原位，此刻正背着玻璃牆面，低頭吹着一筷子粉絲。

姜陽低着頭，把水放到桌上，心情有些沮喪，無理取鬧般，在心中抱怨老闆光顧着牆面，地磚，天花闆的富麗堂皇，不如多投資點資金去做些實事。

哪怕換個更寬敞的桌子呢！

食物難以下口，陶啟放下筷子商量看什麼電影，豪氣的一拍胸脯，說：“女士優先，我負責給錢，就算是初次見面的小小禮物。”

蘇楠沒有過于客氣，微笑道了聲謝，問姜陽的建議。

“等會去樓上看看還有什麼吧。”淡淡的，姜陽的話裡聽不出特别的歡喜。

節假日，看電影的人不少，三人混在人群中，擠着上了電梯。幾乎是滿載的狀态，轉個頭都難以做到的程度，蘇楠緊貼着姜陽的後背，她微微側過身，盡量讓胳膊代替胸脯去接觸。

門一打開，姜陽步伐匆忙，踩在了前面男人的後腳跟上。他忙不疊道歉，與平時的從容相反，此刻結巴着，似乎真的犯了什麼難以原諒的錯誤。

陶啟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得知隻是踩鞋之後，失望道：“我還以為什麼呢？”

“你想以為什麼？”姜陽幽幽說完，打發他帶蘇楠去買票付錢，自己走到小食區。

中午可挑選的影片不少，在喜劇片、戰争片、科幻片中，蘇楠看到了一部動漫玄幻片。她轉身去尋姜陽的身影，卻見男生捧着一桶爆米花，此刻正站在一張海報前，正是那部動漫玄幻片。

蘇楠心下了然，轉回來和售票人員要了三張票，陶啟偏頭，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沒有反對，自覺付了錢。

檢票開始，三人一前一後，跟着人流進了五号廳。好位置已經線上賣完了，他們一直往後走，直到停在倒數第二排，順着号碼各自坐下。

影廳裡有不少孩子，叽叽喳喳吵鬧着，卻在燈光關閉的那一刻，默契般的安靜了下來。

電影雖然用的動畫人物，但是情感表達的卻很細膩，加上跌宕起伏的情節和精美的畫面，不少人都沉浸于此。放到尾聲，有人掏出紙巾擦拭眼淚，家人的遺忘是亡者真正的消失，電影表達的關于親情的牽絆讓人很難不為之動容。

蘇楠沒有帶紙巾，她就那樣擡着頭，盡力含着淚。

影院裡一片漆黑，全靠影片的光亮照出各色表情。姜陽上完廁所回來，落座的同時，蘇楠眼裡的感同身受終于兜不住，一滴亮晶晶的液體，徑直砸了下來，被他看了個正着。

這是他記憶裡，蘇楠第三次落淚。

如果第一次是因為背井離鄉，第二次是因為疼痛，那麼這次，是因為什麼？姜陽看着影片，走了神。

“在看不到的地方，她也這樣經常悲傷嗎？好像從來都是偷偷的，會有在誰的面前痛痛快快哭過嗎......”他想的越多，心裡便莫名難受起來，好似有雙手，揪着提起又放下。

電影結束，随着音樂娓娓而出，屏幕上，導演、監制、配音演員等工作人員的名字逐一亮出。蘇楠心裡複雜萬千，剛悼念完外公外婆，又開始憐憫同桌，她轉過身去，借着手背，快速擦幹淨臉上的淚痕，平複好心情，這才重新轉回來。

除了他們三人，還有許多人依舊坐在位置上，他們一邊回味劇情，一邊猜測是否存在彩蛋，伴着大家的談話聲，蘇楠問了句：“羨慕嗎？”

姜陽在旁邊沒有說話，蘇楠以為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解釋道：“影布上的那些人，你不羨慕嗎？”

她知道自己的這些話，和朝别人的傷口撒鹽沒有區别，但是，或許會有鳳凰涅槃的那種情況呢。比起無邊無際的絕望，也許一點希冀更能重燃一個人的鬥志，哪怕是虛幻，畢竟人都喜歡幻想功成名就的那天，因為能從中抓到堅持的力量。

沉默了好一會，姜陽終于還是開了口，他苦澀道：“怎麼會不羨慕呢？”

直到幕布上空白一片，也沒有等來期待的彩蛋，不少人發出歎息聲，和姜陽的話一樣，滿滿的無力感。

厚重的地毯，無論是輕快的，還是沉重的，所有的步伐落下的都是同樣的聲音。

出了樓，耀眼的陽光曬去幾人身上的陰霾與低落，他們依舊如來時那樣，重新說到一塊。

“這會還早，要不再逛逛吧。”陶啟閉上眼睛輕輕揉了一會眼皮，好一會才睜開說，“好久沒路過心事牆了，你說以前寫的東西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