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主意是一回事,畫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除了上學時的美術課,蘇楠很少會自己畫些什麼,說得直白些,她不會畫。縱使腦中滿是畫面,她也不知怎麼描繪出來。如果隻是臨摹,她可以參照線條的角度長度,但要她憑空畫出什麼來,她做不到。
“可是我不會畫。”她看着姜陽的眼睛說。
在城市長大的孩子,對于農作物大多有着熟悉的模糊感,往往是知道一些,又弄錯一些。
順着蘇楠的長發,姜陽伸手在她的頭頂輕撫了兩下,聲音是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輕柔:“沒事,我會。我可以教你。”
他用鉛筆将畫紙分割成五部分,正中間畫成一個圈,其餘平均劃分。
“我們可以把全部過程濃縮為四部分。插秧、施肥、收割、晾曬,我見過這些,每一環節都辛苦無比,正好與我們的主題貼切。”他将需要的顔料一一擺出來說,“我們等會找一些與各部分貼近的文字介紹,我畫你寫,怎麼樣?”
他說的詳盡,蘇楠暫時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隻是點頭,并默默伸出大拇指。對于她的誇贊,姜陽少見的謙虛,沒再說什麼,隻是再次輕撫上蘇楠的頭頂。
這動作太過溫柔,因而有些暧昧,蘇楠身形一愣,頓時不敢動彈。
察覺出蘇楠的異樣,姜陽加重手上的力道,揉亂了掌下的發絲,這才遭到抗議,蘇楠歪過頭,躲開他的觸碰。
兩人并排而坐,姜陽用鉛筆勾勒出畫面大緻形狀,蘇楠撐着下巴認真觀看。
當畫紙上積累了一定數量的橡皮屑後,她再小心伸手過去拂開,兩人維持着默契的配合,房間裡隻剩鉛筆落在紙上的細碎聲音,很是靜谧。
粗糙地勾勒完,姜陽在草稿的基礎上,開始增加細節。他一心撲在畫紙上,察覺不到蘇楠在他身上遊走的複雜眼神。
與開學時的短寸發型不同,姜陽頭發長了不少,已經看不清頭皮了,他垂着眼眸,蘇楠沒想到男生的睫毛也能如此細密,她想伸出指尖去輕輕撥弄,但她不敢,這太奇怪了。
指針滴答滴答走着,蘇楠突然想起姜陽那些空間動态。他也是像這樣,心無旁骛地坐在這裡,然後畫出一張又一張吧......
“你畫的真好,應該吃這碗飯。”看見他實實在在畫出這樣一副作品後,蘇楠更加為他惋惜。
姜陽繪畫的手停頓三秒,這短促的時間内,蘇楠不知道他能來得及思考什麼,隻見他搖了搖頭,并不說話,蘇楠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敢貿然開口。
筆尖在紙上遊走的愈加靈活,蘇楠眼神追随,許是和姜陽待在一起久了,她也沾上了捉弄人的習慣。
當筆尖向她這邊遊走時,蘇楠就不自覺地伸出指尖,堵住筆的去路,幾番下來,姜陽終于不再容忍,他丢下筆,按住她的手背。
力道不重,蘇楠任由他壓着,并不急着抽出來。她挑着一側眉毛,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姜陽當然也不會真的做出些什麼傷害她的事,他隻是拿起一隻黑筆,兩分鐘後,被按住的手上,一隻活靈活現的蝴蝶出現在食指的第二指節處。
他放下筆,一并松開按着的手,說道:“蝴蝶很美,适合你。”
這話讓蘇楠羞上心頭,她将手藏到背後,虛張聲勢般,呵道:“誰讓你畫我手上的,等會要是洗不掉你就等着吧!”
那隻蝴蝶明明小巧精緻,她明明不讨厭,但她越來越愛說反話,往往是不經思考,後悔的話已經說出口。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應該說:“很漂亮,謝謝你。”
朋友之間,理應如此。
近兩個小時,海報近乎完成,姜陽揉搓着手腕,笑道:“多虧了你,總算完成大半。”蘇楠抿着唇,愧不敢當,她隻是打打下手,幫着描邊,實在算不得出了多大力。
推辭的話還不曾說出口,肚子先叫了,姜陽看了一眼時間,提議點外賣。
蘇楠驚道:“你不會做飯?”她先入為主相信眼前這人什麼都會。
不會做飯并不是件稀奇事,姜陽完全可以大方承認,但蘇楠驚訝的口吻,完全是假設他會的樣子,所以他便怎麼也承認不了了。
硬着頭皮,姜陽進了廚房,五分鐘後,香味傳遍客廳,蘇楠去廚房幫忙,端出兩桶香辣方便面。姜陽嘿嘿笑了兩聲,稍顯尴尬道:“這也不能算作不會做飯吧?”
兩人呼哧呼哧,一桶面剛下肚,手機鈴響起,是羅文娟,姜陽開了免提。
“喂,姜陽啊,蘇楠還在嗎?”羅女士聲音洪亮,盡管手機那頭環境嘈雜,話語卻依舊清晰。
蘇楠沖着電話“欸”了一聲。
羅文娟語氣立馬溫柔下來,問候兩人午飯吃了沒,得知剛吃完,又問吃了什麼。姜陽食指豎在唇前,左右擺手,一臉心虛。
蘇楠輕晃腦袋,轉動着眼珠,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她輕輕咳嗽了兩聲,準備告狀,話到嘴邊,卻是:“阿姨别擔心,姜陽點了外賣,我們吃的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