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還有事需要老楊處理，他也不想紮進學生群裡，引發尴尬，便做主讓姜陽拿着剩下的班費，組織同學選個正規的場所聚餐，不足的費用，拿了小票來，他盡可補上。

字裡行間，提醒他們别想着去燈紅酒綠處撒歡。

在一片歡呼雀躍與鼓掌喝彩下，老楊神采飛揚走出了教室，迎面撞上二班班主任，他毫不掩飾心裡的得意，道：“這幫孩子，真是一不小心就要上天。”

二班班主任陳利文上不了天，隻想遁地。

往前推十來年，他兩還是大學舍友，熟人之間，酒過三巡，總愛吹點小牛。從前如此，現在也沒改。

一次教師聚餐，幾個男老師酒足飯飽，自然而然聊起各自班級，雖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俗話還說，家醜不可外揚，于是，一個個便吹噓起自家那些個得意門生。

一群中年教師即使不再年少，卻依舊輕狂。侃侃而談之下，酒勁逐漸上頭，豪言壯志拔地而起，那便是誰能帶領班級獲得第一這個榮譽，一切都是那麼的水到渠成。

如今結果擺在眼前，老楊率領三班，更勝一籌。

等門口兩位嚴師走後，三班刻不容緩商量起聚餐的日子，雖說擇日不如撞日，但事發突然，大家都沒有和家裡長輩打過招呼，少數服從多數下，大家約好将日子定在明天。

離校前，還有一項任務至關重要——大掃除。

這次不再隻是局限于班裡那一畝三分地，整個年級都要動起手來。教室内、走廊、樓梯、窗戶......任何能接觸到的地方，無一例外，都要包括在内。

班裡幾個高個子男生先是被分配到擦高處玻璃，像姜陽這樣身高已達一米八的人，自然不能幸免。

那時蘇楠正站在走廊上，拿着把木頭刷子清潔窗戶槽内的灰塵，姜陽颠着包抽紙，在她身邊笑得志得意滿，好半響才道：“唉！赢了賭約，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到要什麼獎勵，不如給點提示？”

他帶着勝利者的姿态，卻聽蘇楠飛快說道：“我要是赢了，我的願望就是今年寒假，你可以陪我一起報美術興趣班。”聲音不大，每個字卻如高壓沖洗過一般，清晰無比。

蘇楠想不出什麼能讓姜陽重拾理想的好辦法，但可以陪他投身于喜歡的事物中，她相信，對于未來，姜陽心底有自己的答案。

迷惘的少年也許就差一個肯定，她願意成為那個支持他的人。

此次賭約，她以一名之差，落後于人，高下立見，無話可說。但她心底笃定，姜陽不會拒絕，于是她卑鄙地搶先說了出來。

果然，姜陽回過神來，說：“那就等你學有所成，畫一幅畫給我好了。”

正午，陽光穿透玻璃，耀眼到模糊了人的面龐，但喜悅無法曬化。一走廊的歡聲笑語，他兩最清楚對方。

“哎！前面的同學讓一讓！”身後突然傳來呼喊，兩人不約而同朝聲音源頭望去。

一名負責走廊衛生的男生，正揮舞着拖把，一來二去，兩米多寬的走廊，立馬變得锃亮。好一招神龍擺尾！

如果那條拖把上的水可以不那麼多，應該會有人願意送上幾句喝彩。

這樣的豐功偉績着實鼓舞着男生，他一馬當先，加快速度向前移動，拖把摔打在兩邊牆壁，水漬飛濺。就在這禍即将降臨到蘇楠鞋上時，姜陽反應過來，然而剛想擋上前去，身前就多了個後背。

比起姜陽，這後背寬廣許多，結實的肌肉，具備打架的先天優勢，後背的主人，做事也确實簡單粗暴。他一腳，直接踩住了甩過來的，千條萬縷組合而成的拖把頭，污水在鞋底的碾壓下，漸漸向外擴散、擴散、再擴散。

他聲音狠戾，俯視着面前這隻陌生的勤勞小蜜蜂：“注意一點，别把我們班牆壁弄髒，不然等會讓你過來擦幹淨。”

小蜜蜂受到無端恐吓，點頭如搗蒜，放緩了動作，繼續勞作去了。

刺頭這才滿意轉身，傳聞中的三班扛把子——楊逸飛。

楊逸飛目的達成，與蘇楠互相對視一眼，什麼也沒表示，直接走了。

這樣一個值得舉校歡慶的時刻，一點小插曲掀不起絲毫波瀾，除了靠近的幾個當事人，其他看熱鬧的同學隻是轉個身的時間，一切雲煙皆被抛之腦後，熱鬧過後依舊是各就各位。

蘇楠與姜陽，一左一右，一上一下，認真負責，不放過窗戶上的一處指紋，一絲灰塵，俨然将這件小事當作一項工程去做。在細緻的工作中，他們試圖将剛才的一言一行，在心中模糊。

而在三米開外，有人難以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