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學美術!
不僅如此,姜陽也要學,他們要成為最合拍的搭檔。
以後别人無論看到他們中誰的名字,都會立馬聯想到另外一個人。
這個念頭一出,蘇楠便再分不出心思考慮其他。每一次學習,她都投入百分百熱情與專注,漸漸的,她也從中摸出些樂趣來。她幻想将來自己有足夠的實力,去助力姜陽獲得想要的成就。
多少個日日夜夜,她幻想過每一種未來,無論平坦還是艱辛,最後他們都取得了想要的一切。
但現實卻大相徑庭,那些美好的憧憬,因為姜陽一句話,全部化為泡影。
興趣班的最後一天,蘇楠削完手裡的筆湊近到姜陽耳邊,神秘道:“高二分科,我準備學美術。”
姜陽握筆的手一頓,順滑的線條被生生截斷,他隻好放下筆,捏着食指關節,故作輕松道:“可以啊,既然你喜歡美術,又有這方面的天分,我覺得是個不錯的選擇。”
蘇楠還沉浸在自己設想的情節中,揶揄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
姜陽:“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這些天,你學的比我都認真。”
蘇楠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摸着鼻子笑了兩聲:“以前沒什麼感覺,這些天下來,才發現美術的意思,我想更深入的學習它。”
随着話音,她漸漸擡起頭,心底的浮想聯翩慢慢展開,帶着滿心期待,她試探道:“所以,你要不要考慮和我......”
“抱歉,可惜不能和你一起了。”姜陽的一句話,直接堵住了她的期待。
一刹那,蘇楠好像聽見心裡,有個什麼東西破了。那東西的破滅直接關乎到她的語言功能,她突然說不出話來,眼睛脹脹的,有什麼東西要沖出來。
她隻能努力忍住眨眼的想法,醞釀了好一會,才失落道:“為什麼?”
像做了一件錯事那樣,姜陽突然不敢看她,看向畫闆的雙眸少了往日的神氣,仿佛蒙着一層灰:“我有我的原因。”他停頓了一會,然後低頭撕扯手上的肉刺,“我想你知道的。”
事實上,姜陽從不曾敞開心扉,與父母認真聊過未來,隻是因為知道父母對他的希冀,他便單方面扼殺了自己的夢想。
這算什麼原因?這也能成為原因?蘇楠由心底生出一股無力感。她突然強烈地預感到,不管她如何努力,多麼希望,眼前這個人也不會試着去觸碰那些夢想。
蘇楠第一次不想用孝順去歌頌眼前的男生,她想找個罪名去埋怨他,比如——懦弱。
理想的藍圖被人摧毀,她一時失了理智,隻想用最惡毒的話去攻擊姜陽,好讓眼淚繼續困在眶内,直到漸漸幹涸消失:“随你的便,反正我會成為很厲害的畫家!”
分貝沒有得到控制,渾身的戾氣引起周邊人的注意,尤其是陶啟。
陶啟放下手機,拉近椅子,一臉的探究。
可是無論是姜陽,還是蘇楠,沒人想要和他解釋這一切。
陶啟隻好主動開口問,卻沒想引火燒身,被蘇楠的怨氣嗆了一臉:“怎麼,不可以嗎?”
隔着姜陽,她剜了一眼陶啟,大有一副“你敢說個不字,我就要你好看。”的陣勢。
陶啟沒打聽到事情的原委,不再深究,反而認真考慮起她這個目标的可行性。
“可以。”他說,“我有直覺,你能做到。”
蘇楠這才收起戾氣,卻見姜陽重新拿起畫筆,面無表情繼續接上剛才斷掉的線條。從她說出那句話後,姜陽便再也沒有絲毫表示。
他好像突然被死氣包裹住了,整個人看上去如失了魂一般,隻機械性地臨摹那些石膏疙瘩。
蘇楠上頭的火氣突然神奇般熄滅,冷靜下來後,她漸漸覺得内疚。
“我明明是來陪他,想他快樂的。就因為他沒有遂我的意,在我單方面一頭熱的時候澆了盆冷水,所以我就要這麼張牙舞爪嗎?他有他的生活,我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替他決定人生,我沒病吧......”
想的越多,蘇楠越後悔,越想找辦法彌補,于是她又想:“不過我好像除了語氣兇,也并沒有說什麼過分的字眼,打打馬虎眼就能帶過去了吧?”
她環視了一圈身邊,試探性拿出一支鉛筆:“先不說這個了,幫我削支鉛筆吧。”
維持着遞筆的動作,她屏住鼻息,生怕一個呼吸會破壞此刻的甯靜,引發一場軒然大波。
再小的石頭,扔進水中,湖面都會泛起漣漪,但蘇楠的這塊石頭,卻什麼都沒帶來。姜陽隻是順從接過,再默默削好。
他沒怪她,哪怕一句。
整天下來,兩人表面依舊友好,甚至下了課,也如往常那樣一起回家,但彼此間卻沒有說過一句話。
到了小區樓下,蘇楠簡單揮了個手,特地邁大了步子,向裡走去。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刻意,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希望自己的背影看上去潇灑一些。
“蘇楠!”
臨了,姜陽還是叫出了她的名字,因為明天,他們不會再見。任何異樣的情緒,隔了夜,便會使人印象更深一些,他不希望那樣。
餘音未落,蘇楠已轉過身來,她想跑出來,但姜陽隻是沖她揮了揮手,就離開了。她邁出的腳隻好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