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決定回來一起住了。”
晚飯後,像千萬個家庭那樣,他們圍坐在電視前,随着李蘭君的喜好,正看着一部國産家庭劇。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蘇遠說出了這句話。
電視聲音不算特别小,但蘇楠一下便敏銳地分辨出了,她沒有太多的震驚,這句話她早已經在心中預想過多次了。
蘇楠有幾次過年沒回來,然而視頻聯絡時,蘇遠一次都沒有落下,他從不曾讓蔡肖青一個人過年。雖然父母分開這件事始終是心裡過不去的坎,但随着年紀的增長,她已不再如高中那樣,将每件事都看的那麼簡單。
分開是事實,依舊沒人告訴她真正的原因,但她确信,父母之間,感情依然在。
因而聽到這句話,她隻覺心裡好似一個大窟窿被填補上了,身心被一種踏實包裹住,她當初不知道原因,此刻也不打算問,隻是看向家人的眼裡,點點淚光都是委屈與慶幸。
眼淚在眼眶中打着轉,始終也沒有掉下來,就像祝福的話哽在喉嚨,也說不出來一樣。她心裡對父母别扭着,卻總是沒有真的能狠下心怨恨過。
電視音量不知何時被調低了,蔡肖青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按壓在蘇楠眼下,淚滴子這才掉下來。
“媽媽。”蘇楠環住蔡肖青脖子,小聲嗚咽出一聲。就在大家等着她繼續說下去時,她卻沒聲了。
“好了好了,都多大了還這麼抱。”蔡肖青拍拍她的後背,故作嚴肅的話裡卻是滿滿的慈愛。蘇楠聽了這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更加膩着不肯分開。
與當初的強烈反應相比,蘇楠的态度讓人始料不及。公布這件事之前,關于何時說?怎麼說?三人也是商量了好幾天,他們設想了蘇楠的種種态度,卻沒想到是這麼的風平浪靜,阖家歡樂,積壓在心頭許多天的沉重感一下便消失了。
不過雖然是這樣一件喜事,能趁着高興一家人多說些,但到點了依舊要各自回房睡的,蘇楠這才有時間回複姜陽的消息。
姜陽發消息來的時候,蘇楠剛好要出去吃飯,隻簡單應了一句便丢下了,此時再看,有些不忍直視。
她就不明白了,這人怎麼能信手拈來切換多副面孔呢?
明明一開始隻是很平常的在說平安到家這事,在得到回複後姜陽又自娛自樂般發了些家裡的聽聞趣事,過了一會又問了些諸如吃飯沒這樣的小事,可是怎麼最後稀裡糊塗演變成地裡的小白菜賣慘了?
“畫風三百六十度大轉變,他也不怕自己分裂。”蘇楠在心中腹诽,上床後直接打了視頻過去。
姜陽靠在床頭,蘇蘇正卧在他胸口,毛茸茸的大尾巴一下一下,掃着他的下巴,好不惬意,而它的主人看上去就不怎麼悠哉了。
“是不是忙完啦?我一直在等你。”姜陽說得很慢,最後一個字尾音拖的很長,半閡着的眼睛裡覆着一層郁色,眼角似乎下一秒就能飛紅。
蘇楠心中的調侃已經到了咽喉,卻一個字也不忍說出口了,哪怕知道姜陽是在故意逗她,卻還是沒忍住内疚了。她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自己一直給一個人發消息,但無論說些什麼,始終都沒有回應,心裡怕是不會更好過。
她順着姜陽,陪着演了好一會負心人求原諒情感大戲,在某位臨時演員一而再再而三的續加劇本時,及時喊了卡。
“停!你可以殺青了。”蘇楠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這才将今晚的事說了出來。她想這是必須要告訴姜陽的,因為他見證了事情的最開端。
從蘇楠娓娓絮叨開始,姜陽的表情随之變得端正嚴肅起來,漸漸的,又在蘇楠越說越開心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跟着一起發生變化。
雖然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但是真的将一個人放在心上時,情緒總會為之牽動。
次日,姜陽做了件令陶啟和全家都匪夷所思的事,大冬天的,他去把頭發剪了!
“不清爽嗎?”姜陽搓了搓頭頂,陶啟帶着怪異的打量讓他不太自在。
“大冬天要什麼清爽?”陶啟生硬地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說,“你給我展開講講,我好聽聽你的高見。”
他就那樣,在理發店門口圍着姜陽,打量了整整三圈,最後搖了搖頭,以一種得道高人的姿态,發表了他的真知灼見:“純粹沒事找事。”
等陶啟再次從姜陽面前經過,打算繼續繞圈之時,有個年輕女人,突然震驚道:“班長?”
二人并不知道這是在叫誰,隻是跟着聲音看了過去,是一個留着齊耳短發,戴着黑色細邊框眼鏡,看上去很有股知識分子意思的年輕女人。
陶啟認真想了一下,确定自己不認識後,看向姜陽,隻見姜陽狐疑地吐出兩個字:“李穎?”
許多人,在緣分走到頭的時候,哪怕住在同一座城市,也會有一輩子碰不上面的情況。高中畢業以後,班裡的那些同學便默契般斷聯了,此時再相見,兩人都有些不确定。
李穎走到姜陽面前,瞪大了雙眼,看上去非常驚訝。
“我剛剛看還不确定,原來真的是你啊!”她說完指了指身旁的店面,“來剪頭發?”
“嗯,剪完了。”姜陽點點頭說,“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