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铮然突然捏住他系着紅絲帶的手腕舉到唇邊。關頌下意識想抽手,卻被握得更緊。聚光燈追過來時,他看見趙铮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和眼下那顆小痣,溫熱的呼吸拂過腕間突突跳動的血管。
柔軟的觸感隔着紅綢落在脈搏處。
"哇——!"歡呼聲一聲高過一聲。關頌顧不得細聽,趙铮然已經松開他的手,紅綢垂落時蹭過發燙的腕間皮膚。
“你...”關頌剛要打手語,趙铮然突然湊近他耳邊。好聞的氣息混着體溫湧來,他後頸莫名發燙。
“你的翅膀動了。”alpha的指尖蹭過藍絲絨發箍,借着調整的動作将他的碎發别到耳後,輕笑一聲。關頌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懸在半空,慌忙放下時撞到趙铮然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
交疊的掌心下,紅綢輕輕顫動。
舞台上突然爆開金色紙花,主唱沙啞的聲線穿過人群撞進他的耳朵:“讓我們為真愛歡呼!”關頌被聲浪震得後退半步,趙铮然順勢攬住他的腰。隔着薄襯衫,alpha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
“要提前退場嗎?”趙铮然低頭問他,呼吸掃過他戴着藍絲絨發箍的額角。關頌感受到自己的臉發燙,但還是強裝鎮定地搖搖頭,發箍上的小翅膀擦過alpha的下巴。他比劃手語時指尖在發抖:"我想聽完。"
暗紅色絲帶随着他擡手的動作滑落,露出腕間褶皺的綢面。趙铮然盯着那圈紅綢,喉結動了動:“好。”
藍鳥樂隊最後一聲鼓點落下,關頌發現他們的紅綢不知何時已經纏成了死結。
——
“少爺,你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彎下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看了一眼鐘表,“覃夫人今天的藥劑還沒注射,您注意時間。”
趙铮然不冷不淡地看了一眼瘦小男人,“不會忘記。”
瘦小男人的語氣沒發生一點變化,臉上挂着面具般的笑,“您記性一向不錯。”
趙铮然沒理會,大步跨進病房門,砰的關上門。
屋内寬闊,整體是淡藍色,陳設齊全,床邊的櫃子上甚至用細頸的瓷瓶插了一隻薔薇。不像病房,更像是精心布置的房間。
覃川靠在床邊,寬大的病号服遮住消瘦的身形,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與潔白的床單幾乎融為一體,氧氣面罩罩住臉,唯一雙眼睛依舊沉靜淡漠。
瞧見趙铮然進來,翻了一頁書。
趙铮然對于這種冷漠已經習慣,自顧自地拖了一個椅子坐下。
“最近還好嗎?”
覃川沒說話,兀自又翻了一頁書。
趙铮然看着那張蒼白的臉,突然道“趙鶴庭您認識嗎?”
翻書的手頓住了,已經很稀疏的睫毛快速地眨了眨,覃川合上書,“不認識。”
“二十四年前,您是G大分子生物學的學生,趙鶴庭是您的同學。”趙铮然毫不猶豫地揭穿道。
覃川久久的怔住了,目光望向别處,好像是在回憶什麼。趙铮然沒催她,靜靜地等着。
過了一會,她終于說:“好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忘了。”
這就是承認的意思了。
趙铮然:“您……為什麼要去E市呢?以您當時的學曆,完全不用到E市打零工。”
“這是我的事。”覃川直視他,“你問這個幹什麼?”
“是不是……因為我。”趙铮然問,“我三歲的時候見過外婆,她來找你,還說……還說那個孩子的爸爸都不要他了,你還跑到這種地方來養。”
覃川的臉上罕見的出現驚訝的表情,喃喃道:“怪不得。”
“所以……”
”不是因為你。”她搶先道,“是我自己的原因。”
趙铮然沉沉地注視着那雙淡漠的眼睛,開口道:“那是因為你們做的那個實驗對嗎?”
覃川的手指突然攥緊床單,指節泛出青白色。監護儀發出急促的滴答聲,她猛地擡頭時呼吸面罩蒙上一層白霧:"誰告訴你的?"
"所以是真的。"趙铮然盯着她手背上暴起的血管,"你們做了什麼實驗?"
覃川癱倒在枕頭裡,身子輕顫,面色痛苦。
“媽,告訴我好嗎?”
良久,床上的人終于有反應。
“是第二性别改造實驗。”
"那是......"覃川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床頭櫃的瓷瓶被撞得搖晃,"是鶴庭提出的課題......他說如果能自由轉換第二性别,就不會有那麼多悲劇......"
“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年輕。某天,學校裡出了件大新聞,一個alpha強制标記了omega,那位omega想要讨回公道,但學校隻想息事甯人。最後,那個omega自殺了。聽說了這件事,我們都很憤怒,所以……咳咳咳。”
“所以,我們決定研發一支能轉換第二性别的藥劑。最開始,一切都很順利,我們也成功了。但這個社會的黑暗面太多了,不是我們幾個學生可以預料的。那時候我們才知道,這個藥劑不是救世藥,而是吞噬更多人的魔沼。”
趙铮然伸手要按呼叫鈴,被枯瘦的手死死按住。覃川的指甲幾乎掐進他肉裡:"我們決定銷毀藥劑,可是趙南禹他竟然偷偷的将藥劑賣了出去,我們發現時已經......"她的瞳孔突然收縮,"你父親現在還在繼續這個研究是不是?"
監護儀發出刺耳長鳴,趙铮然看見母親眼角滑落的淚混進呼吸面罩的水汽裡。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俯身時聽見氣若遊絲的最後一句:"别再管我了,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