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外面打了個響雷,閃電透過走廊的大窗戶照到關頌臉上,照得他臉上慘白一片。王負責人眉頭一跳,隐隐感覺到一股巨大的痛苦和絕望籠罩着這個年輕人。
“您臉色很差。”她說。
關頌勾了勾唇角,按着通訊器,“我沒事。”
隻是樣子實在不像沒事的樣子,王負責人看着他清瘦的肩頭,皺了皺眉。他的孩子也和關頌差不多大,卻皮實得多,上天下地淘氣的很,不像面前的男孩,清瘦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
“太瘦了,要多吃點飯啊。”她忍不住說。
面前的人眨了眨眼,神情恍惚了一瞬,随後笑了笑,認真地點點頭。
關上的門掀起一陣風,王負責人回想起關頌的那個笑,不禁低頭感歎,“真是個乖孩子。”又望向房門,惋惜道:“唉,命運無常啊。”
關頌進了房間,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台前插花的媽媽,對比記憶中的樣子,背好像駝了些,一頭黑絲也染上了幾絲白。
他沒打擾她,靜靜地站着。過了一會,關母轉過身,看向好久不見的兒子,露出一個疲憊的笑,“你來啦?”
關頌想擡起唇角,但一接觸到媽媽的目光,唇線就抿直了,往下撇了撇。
“媽,我聽他們說你最近睡不好。”關頌打字。
女人錯開眼,眼中隐隐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你知道對吧,你知道……”關頌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才又接着打,“你知道當年的事不是意外。”
砰———
那隻漂亮的白瓷瓶落到地上,林玉芝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孩子。
關頌再也忍不住,快步走上前,一把抱住媽媽的肩膀。
“你怎麼知道的?寶寶,看着我,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告訴我,有沒有……”林玉芝神經質地喃喃,唰的站起來,拉上窗台的窗簾,又反鎖了門,才走回去抱住關頌。
“不哭不哭。”
關頌看着媽媽如此謹慎,眼淚從眼眶落下來,從兜裡掏出那張泛黃的紙。
看到這封信,林玉芝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她展開那封在心裡默默回想了千百遍的信,甫一展開,眼淚就先落下。
“我在橡北墳前發過誓,這輩子都不讓你卷到這件事裡,沒想到……還是讓你知道了。”林玉芝歎道,撫摸着他的頭發,“對不起,寶寶,騙了你這麼多年,是媽媽對不起你。”
關頌哽咽着擡起頭,搖頭。
“當年橡北去、去世的前一段時間,我就已經發現了不對勁,我很想問問他,可他太忙了,我也想,再等等吧,沒想到……那天之後,在給橡北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了這封信,他在信裡說他查到了不該知道的東西,活不久了,查到的證據也無法報上去,希望我把證據保存好,等到它能發揮作用的一天。還囑咐我決不能告訴任何人,也一定不能讓你知道這件事,讓你好好長大,我……”
“我恨呐,可是,葬禮那天我發現,有人在監視我們。我知道,那夥人還沒罷休,我沒辦法,隻能……”說到這,她俯身抱住關頌,不停地說:“對不起,寶寶,對不起……”
關頌睜着眼,明明還能睜開眼睛,心髒卻仿佛停跳了一般。
隻能……隻能在丈夫的葬禮上掐着孩子的脖子,大喊大叫,變成一個瘋子,讓所有的人見證,這家的女主人因為怨恨孩子害死了丈夫而瘋。因為,隻有瘋子才能活下去,隻有瘋子才沒有威脅。
他的心下起了瓢潑大雨,浸進了骨縫裡,他想起往常在新聞裡見過趙南禹端莊可靠的形象,那張臉逐漸在腦海裡扭曲,變成了虛僞僞善、面目可憎的劊子手。
想到上一次趙铮然來這裡時媽媽的反應,關頌忽然讀懂了昨天晚上alpha的沉默。
啊,原來這就是你的苦衷嗎?趙上校。
“所以,你一定要讓我把志願填到其他地方,也是因為……”
“我沒有辦法,寶寶,隻有、隻有離開這裡,你才能真正的安全。”林玉芝說。
難怪,難怪。關頌跪坐在地闆上,嘲諷地勾起唇角,媽媽啊,你費盡心思趕走的孩子,卻在和殺父仇人的兒子糾纏不清,這、這、這太諷刺了。
林玉芝溫柔地撫摸着他的臉頰,将他上上下下的描摹了遍,“寶寶,媽媽從來沒怪過你,從來沒有,我隻是……我隻是太痛苦了,痛苦到分不清是演戲還是發病了。”
也許一開始是演的,可後來日日夜夜的難眠裡,一次又一次歇斯底裡,她已經分不清,演戲和現實的界限了。
關頌看着母親痛苦的神色,隻覺有一把刀插進心髒,不停地攪弄,直至鮮血淋漓。
“哭吧,哭出來吧,媽媽在這裡。”林玉芝說。
他終于忍不住,撲進母親懷裡,嗚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