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白雪爾會來急診。
不過專業技術确實過硬,才來半年,已經是科室的骨幹。
一個好護士頂半個醫生。
尤其急診科,有經驗的老護士甚至比一些年輕醫生都厲害。
在這個把女人當男人使,把男人當驢使的急診科,白雪爾就是很強的所在。
她看着性格淡薄,但那冷漠好像是性格使然,所以不願與人多來往和交流。
可工作起來絲毫不馬虎,做事條理清楚,不慌亂,急診科急病多,遇到搶救的,很多年輕護士會手忙腳亂,不知該從何處下手,但她永遠冷靜,有條不紊。
除了她的性格原因,就是專業知識紮實,在ICU也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遇到突發狀況知道該如何處置。
另外,對新來的實習生和不如她的護士也不刁難,不會将自己手裡的活交給她們幹。
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資格老的排擠新來的是常事,也沒法避免。
所以相較于那些虛情假意的熱情,她們更喜歡話少不欺負人的。
“小雪姐,不是我嚼舌根啊!總感覺護士長在針對你,早班其他人早都下了,就讓你留下加班,也就你脾氣好!”
林靜聽她說完,看了眼白雪爾,見她還是慣有的淡漠,還有可能是加班累了,神态有一絲憔悴,神情看着比往日更顯得冷清。
而才畢業實習的小圓不知道職場的利弊,言多必失的道理好像也不是很懂。
看她還要說,便趕緊打斷:“小圓!剛才那個闌尾炎的學生去檢查了,應該要先輸液消炎。你先去找梁醫生拿單子取藥,我就來。”
“好的額,小林姐。還有小雪姐,你趕緊回家吧,明天見!”
“明天見!”白雪爾回了句,盡管小圓再替她打抱不平,她回應的語氣也沒多麼熱忱。
“好了,你趕緊下班吧!明天見。”
“嗯,謝謝!”
林靜不知道她的謝謝是在回應她的哪句話,隻覺得不可思議,搖了搖頭就去忙了。
白雪爾換了衣服下班,經過病房門口,剛才被罵的女孩父母看見他,拉她進去一個勁的道謝,還讓自己的女兒也說謝謝,等女兒好了要請她吃飯之類的。
女孩輸了血,輸着液,看着氣色好了許多,對她道謝,但表情淡漠的。
情傷難愈,需要時間。
她此刻能平靜下來,已經是做了很大努力了。
白雪爾不喜應付,也不喜歡和病患有太多牽扯。
囑咐女孩爸媽好好照顧她。
說完正要離開,就聽見旁邊病床幾個人的對話。
“肖老師怎麼還不來,王海洋馬上要做手術了,老師在是不是好一點,他不會有什麼事不來吧?”
“不會,咱們的肖澤愛老師和他的名字一樣,有着陽光普照的愛和溫暖在身上,平時對咱們多負責,怎麼可能不來!”
“可這麼長時間了,他怎麼還沒到。”
“可能有事耽擱了吧?”
“好了,别争了,老師剛回了電話,馬上到。”
幾個人就自己的老師還在叽叽喳喳的說着。
肖澤愛!猛聽到這個名字,白雪爾覺得自己腦袋一片茫然,心裡反複默念了幾遍。
肖澤愛,是同名同姓嗎?
突然轉過身,想問清楚。
身體轉過去,才發現自己做的突兀,又趕緊轉回來。
而身後的幾個學生還在讨論着。
肖澤愛是他們老師?
——是要來嗎?
沒來由的,忐忑希冀害怕退縮幾種情緒同時湧上來。
不知從何時起,白雪爾發現自己無悲無喜,很多情緒就像是被時光掩埋一樣!
而此刻諸多的情緒一下生出來,她竟有一絲慌亂。
片刻後,她說服自己鎮定,隻是一個名字而已,中國人口這麼多,同名同姓的太多了。
可怎麼說服?
沒想到多年後光一個名字,依舊讓她心悸和恍神。
此時的她覺得自己渾渾噩噩,掌心無可察覺的出了一層虛汗。
發覺自己的狀态不對,這種不對不是之前的那種不舒服,而是另一種的不知所措。
和女孩父母倉促的說了幾句話,就趕緊離開了病房。
從急診過去,要經過一段走廊,是個電梯口,那裡六部電梯,是上下這座大樓的通道,在過去就是繳費大廳以及向外的出口。
白雪爾到了走廊,不知是什麼心情作祟,沒繼續往前走,就那麼混在人群裡,假裝等電梯。
有幾部電梯門開了,有人出來,有人擠上前,和走廊裡的人潮混雜在一起。
她原本頭疼,可此刻的嘈雜她卻很喜歡,那些嘈雜聲像一層屏障,讓她隐匿其中。
她假裝不經意的回望,可隻一眼,就那麼不可避免的,那道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在冬季一色暗沉衣裝的人群裡,那個穿着淺灰色大衣,從另一個方向走來的人顯得格外亮眼和出挑,個子比旁人略高,寬闊的肩,颀長的身形,走路時手臂輕擺的樣子,下巴微揚的神态,總帶一絲淺淡笑容的臉龐。
還是那個記憶裡印記分明的他。
白雪爾擠進人群,忍不住蹴鞠着向他的方向前行了兩步。
而他走的快,走廊很短,幾步就走了過來,眼看着碰面,白雪爾拉高了大衣領,轉了身,面向電梯,任人群和他錯身擦肩。
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嗯,我是誰?我怎麼會走錯?挂了吧,我到了。”
一閃而過,語氣輕松,還是那般的驕傲自負,自信滿滿,他還是那個他。
将頭埋在衣領裡站了好幾分鐘,足夠人來回這個走廊幾趟的時間。
才回望過去,走廊依舊人頭攢動,電梯不停歇的上行下行,隻是沒了那亮色的大衣。
定定回望了好久,白雪爾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好傻。
這麼多年了,或許他早就忘記了她。
那些流年時光裡的記憶也許隻有自己在銘記,于别人而言什麼都不是吧!
如果是的話,當初也不會……
有這種想法後,從包裡掏出圍巾,将自己圍的結結實實,走向了大廳的出口。
出了大廳,站在台階上,猛得呼吸了幾口冷空氣,冬天冷冽的寒氣刺激着肺管,她沒覺得疼,倒覺得身心放松很多。
擡頭仰望星空,此時已經九點多,完全入夜。
滿天星光,星光閃爍,很亮很亮,亮的有點不真實,連襯着剛才的一幕都好像是虛無世界的臆想。
白雪爾喜歡向日葵,喜歡星空。
可是她知道,陽光普照,不會隻在一朵花上停留,夜空的星星比這世界上千千萬萬的人還多,也沒有一顆是為某一個人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