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祁孟沒有一句怨言,不僅如此,她還理解他的難處。最後,也隻有她陪他演完了給商王看的一出戲。
父親自願去死,為的是以此保住昌氏的二萬兵力和族人。
祁孟幫他一起保住了這些人,并且自願被獻給商王,以謀求其它的機會,将來助他複國。
後來商王要把她們六個女人賞給攻打葛國的六個部落族長,他的正妻越純當下就拒絕了,以死明志。隻有祁孟,心甘情願地跟着趙羯走了。
這五個女人跟随新的丈夫以後,他沒有再得知過她們的消息。
他以為祁孟已經死了、或者對現實低頭了,可是六年之後,祁孟向他傳來了她的消息——那一年他奉商王之命征戰,祁孟把新收的早稻賣給他的部隊,親自押車來到軍營。
他從營帳裡出來時,看到一個女人蹲在地上撿掉在地上的稻穗,第一反應是遇上了奸細,持戈上前抵住了她的喉嚨。“你是誰!”
祁孟擡起頭,她穿着奴仆的素衣,一雙狹長的鳳眼眨了兩下。旁邊有士兵說:“隊長,她是賣給軍營糧草的作坊主。”
她一點都沒變,他仿佛重新看到了六年前那個堅定的女人,甚至比當年的她更添了一份自信。她向他行禮跪拜:“海岱城孟記糧坊主孟饒,見過将軍。”
那一刻,司昌非常緊張,一顆心狂跳,拼命地故作鎮定。
她告訴他,她在海岱城站住了腳,從城主趙羯的手裡得到了一些田莊和私産,現在她擁有兩座糧食作坊,還有一個農莊。她還生下了趙羯的孩子,女孩兒今年四歲,她也得到了趙羯的信任,有了一定的自由。她現在有實力可以替他做一些事情了。
後來的十年之中,祁孟不定時地和他聯系,而且在他最初并沒有在商王面前站穩腳跟時,盡她最大的可能為他提供了幫助,他那幾年接連打了幾場勝仗,全靠祁孟在背後為他提供糧草。
所以他是虧欠祁孟的。
對祁孟的孩子,他很矛盾。
如果趙瑛不是趙羯的女兒,他不敢想象,他見到她的時候會有多激動、多麼高興,他甚至會把她看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作為對祁孟的補償。
可是,她為什麼偏偏是那個畜生的骨血?
那個逼得葛國多少文武官員赴死、平民生離死别的畜生。
凝視良久,司昌伸手,很輕地摸了摸趙瑛的頭:“你的母親出生高貴,容貌也極美。”語氣之中,帶着一股莫名的憐惜。
趙瑛僵住了:“你……不會是我的父親吧?”
“不是。”司昌說:“當時我剛剛娶妻妾入門,葛國就開戰了,第二天,我便跟随父親上了戰場。”
“那你……對我母親還舊情難忘?”
司昌舀起一勺蜜豆喂到她嘴邊:“要不就安靜地吃飯,要不就去死。”
趙瑛覺得尴尬,扭開了頭:“我吃飽了。”
司昌沒什麼表情,把木勺放下說:“那你可以滾了。”
“等一下。”趙瑛說。
“怎麼?”
“我的衣服在哪,我要拿走。”趙瑛執着地說。畢竟那套衣服是何珹專門給她做的,用的料子很貴。
司昌卻滿不在意。“都是血,我已經叫人扔掉了。”
趙瑛急了:“不是,你怎麼能扔我的衣服啊!”
“我賠你十套。”司昌說得輕飄飄的。
這種富貴的天龍人,一點都不覺得那些難得的錦緞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趙瑛也很無語。“那你至少把披風還給我,那個不是我的,我得還給别人。”
司昌警惕地問:“那件披風是誰的?”
“我回來路上被追殺,罕答大人路過救了我,披風是他借我的。”
是了,還有這茬,她不說,他都忘了罕答這個人橫插一腳。司昌緊抿雙唇,沉默了一會兒以後叫來仆人:“把她的披風拿進來!”
*
趙瑛再次回到太子行宮時,發現東攸侯丁珺已經從偃師城回來了,此刻正在行宮的待客小廳裡。
趙瑛去往待客廳會客,先向東攸侯行了個禮,然後在位置上坐下。
女孩們關心了趙瑛一番,她避重就輕地把整個經過說了一遍,隻說自己的車和大部隊走散了,好在半路遇到罕答大人剛好也要回城,才與他同行一起回到了偃師。回城之後,大将軍司昌因為替太子妃負責守衛她們這些小姐,得知她半途走散,出于關切,所以叫她去府上問話。隻說了幾句,就放她回來了。
說完,她悄悄看東攸侯的神情。
顯而易見,丁珺現在強壓着喪子之痛。
等趙瑛說完後,他告訴她們:“經過王室商議,擢選暫停,等神廟重建完成後,再進行選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