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字餘安聲都認識,可組在一起他卻有些懵。看了一眼标題和前面幾行字,他有些不敢接着往下面看,攥着文件的手用力,指尖微微泛白。
他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人,吞咽了一下。這個時候餘安聲并不想自己看,他多麼希望紀棋可以将來的目的直接的說出來,而不是他主動翻看并接受。
紀棋什麼話也沒說,他靠在沙發後背,雙臂抱胸揚了揚下巴,示意餘安聲接着看下去。
這種姿态并不像是來認親的,更像上司讓下屬進行年度報告一樣,顯然紀棋還沒入戲。
餘安聲艱難地看着上面的字,把每一條都看得仔細,什麼實驗數據,什麼檢驗過程,一大堆看不明白的數字都認真浏覽。
“結果在最後一頁。”紀棋出聲提示。
客廳裡牆面上了年紀的棕色鐘表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餘安聲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餘安聲依舊保持着這個姿勢,像是想要把這些文字刻進骨子裡。
餘安聲将手上的文件放在茶幾上,整個人都不在狀态,說實話他現在腦子一團漿糊,雲裡霧裡。
龐大的信息量一時間難以接受,好像老天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而現在就是玩笑結束後的爛攤子。
明明你應該很開心啊,餘安聲在心裡對自己說。從那個地獄就一直渴求的家人,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為什麼心裡卻毫無波瀾。
大概心早就在很久之前就死了吧。
餘安聲有些想笑,他現在最擔心的居然是他剛買的小電動車。以紀棋那種嬌生慣養的人,他一定會毫不在意的讓他扔掉。
畢竟車庫裡的豪車一大堆,哪會為他一個小電車而騰出空位,萬一再把他車刮花了,更是得不償失。
“怎麼了,不希望見到我?還是說,我是你哥所以感到失望?”紀棋抱着的雙臂放下,輕輕搭在雙腿上,失落地笑着。
餘安聲回神瘋狂搖頭,兩隻手在胸前舉着,想用手語表示出來,但又不知道該表示什麼。
“我知道,你一定還在記恨那天的事情,”紀棋故意低頭,語氣變得自責,但嘴角卻微微勾起,“因為小時候的一些事,所以我對于人際溝通有一定的障礙,那天我不是故意對你那麼說的。”
餘安聲低着頭蓦然擡起,眼睛睜大,帶着不可置信和心疼,他迅速站起身走到紀棋身邊。
速度很快,紀棋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餘安聲抱住了。
他将紀棋的腦袋抱在自己懷裡,因為姿勢問題,紀棋腦袋貼在餘安聲的腹部,感受到了和雨夜那晚兩人身體相擁時一樣的溫度。
這種感覺還不算太壞,紀棋這樣想着,于是将頭埋在了餘安聲懷裡。
這個懷抱僅僅維持了一分鐘,餘安聲便明白自己沖動的舉動有多不合适。他松開紀棋,臉上的表情格外尴尬,立馬轉身去給紀棋倒水。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彌漫着一股說不出的感覺,有點像兩個被熟人介紹相親的,面對面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可能這就是緣分吧,”紀棋淡淡地說,“沒想到老天在讓我找到你之前,居然會以這種方式讓我們遇見。”
餘安聲點了點頭,又過了相對無言的一分鐘,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跑進裡面的卧室拿出手機:[要不要在這裡吃飯?]
客氣程度像是招呼來家裡做客的客人。
“餘安聲,跟我回家吧。”
紀棋開門見山,直勾勾地盯着餘安聲的眼睛。看到他移開目光,于是站起身走上前兩隻手托住了他的腦袋,強迫他盯着自己。
“我說,跟我回家吧。”
那雙眼睛狹長,眼角銳利,眼尾輕微上揚,形狀偏向平行四邊形,餘安聲在電視劇裡看到過這樣的眼睛。
餘安聲後退了兩步,拉開兩人有些過分貼近的距離,他有些不自在的用手碰了碰臉,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哈……”紀棋長呼一口氣,舔了舔下嘴唇,“抱歉,是我太沖動了,沒在意過你的想法,對不起,我……”
一連串說出的這些話讓餘安聲産生了莫大的自責,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兩步,伸手握住了紀棋的手,清澈純淨的眸子裡全是坦誠。
這種場景讓紀棋想起了小時候養的第一隻小狗,那隻小狗向他表示忠誠時也是這樣的眼神。
充滿希望的,誠摯的,不含任何雜質的愛。
紀棋深吸一口氣,偏開目光,害怕下一秒在餘安聲的瞳孔裡看到那個卑劣的自己。
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思考的時間?餘安聲在手機上打下這一段話,但忽然想起什麼,他又删掉,連忙敲擊着屏幕拿給紀棋看。
[爸爸媽媽還好嗎?]
紀棋看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不自然地連眨了好幾下,他吞咽了一下,低聲道:“他們……去世了。”
拿着手機的手滞在半空中,餘安聲眼眶迅速紅了,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将要收回手機打字的時候,紀棋回答了他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