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有點困了。”
餘安聲坐在床邊發呆,直到小傘從床上爬到他旁邊再一次重複,他才象征性地動了動。
連夜收拾東西離開那裡,這會餘安聲才有了實感,拿起一旁的遙控器将電視關上,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困了就睡吧。”
小傘不解,他拽着餘安聲的衣擺問:“哥哥,我們為什麼不回家?”
回家,餘安聲聽到這兩個字渾身發抖,心髒随着呼吸的頻率一下又一下刺疼着。
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小傘想要回家嗎?”
“想啊,”小傘什麼也不知道,眨着眼睛認真地說,“哥哥不想回家嗎?”
餘安聲扭過頭,眼淚終于忍不住從眼眶中滾落下來,他擡起胳膊擦了好幾下,生怕被小傘看見。
“哥哥……”小傘意識到了什麼,他小聲喊着,過了一會從後面抱住餘安聲,“哥哥在哪我就在哪。”
哄完小傘睡覺後,餘安聲遲遲沒有上床,一大一小兩個行李箱在牆邊擺好,小白在臨時買的貓窩裡安靜地躺着。
手機屏幕不時亮起,上面的未接電話和消息提醒堆積如山。
那天的事餘安聲已經記不太清楚了,隻知道回家路過書房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那些真相就自己鑽到了耳朵裡。
腿跟灌了鉛似的,他在門口站了很久,把那些刀片般的話都聽了進去。
直到聽到紀棋讓周加衡想個理由時,他終于承受不住,巨大的羞辱感無力支撐着他,甚至連沖進去質問紀棋的勇氣都沒有。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軟弱。
餘安聲想不明白,為什麼愛一個人也能裝出來?裝得那麼深情,那麼認真,就連謊話在他嘴裡也能變成淌着蜜的花。
小傘這會兒睡着了,餘安聲終于能哭出來,不敢發出聲音,他抱住四不像将臉埋了上去,脊背拱起,瘦弱的身子像篩子一樣輕微抖動着。
他在心裡無助地喊婆婆,隻有這樣才能好受一些,哽咽聲也漸漸從玩偶中溢出來。
酒店訂了五天,事發突然,餘安聲連夜給自己和小傘請了假。卡裡的錢用來租一個地勢不錯的房子綽綽有餘,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在找房子。
小傘沒再詢問餘安聲為什麼不回家,和他一起跟着中介看房子的時候也努力活躍氣氛。
中介不知道兩人什麼關系,以為餘安聲離婚帶娃,不免有些心軟,介紹的房子都是價格劃算的。
“您看看這一套,小兩居,七十平,雖然裝修沒那麼現代化,但勝在溫馨實用。而且周邊的基礎設施也很好,不出五十米就有一個地鐵口,菜市場和大型商場也不遠。”
餘安聲轉了一圈點了點頭,電梯房四樓,一梯兩戶。陽光從陽台的窗戶打進來,将大半個屋子都照亮。采光不錯,餘安聲問了一下價格。
“房東人在國外,不是個缺錢的人。之所以把房子租出去就是希望房子有點人氣,價格的話是一千五一個月,押一付三。”
“一千五?”餘安聲有些不可置信,再次向中介求證:“隻要一千五。”
中介點頭,随即彎腰摸了摸小傘的腦袋,擡頭對餘安聲說:“要不是看你帶個孩子,也不容易,要不然我這房子肯定不會介紹給你的。”
說完補充了一句:“所以,以後要是有其他朋友租房子或者買房子記得介紹給我。”
餘安聲鞠躬感謝,連連答應。
合同當天就簽好了,押一付三,另外交了一半的中介費。房子裡面很幹淨,将東西從酒店搬過來後,餘安聲就開始打掃衛生。
房東的微信是中介推過來的,一個黑色頭像,餘安聲自我介紹了一下,那邊沒回信息,很久之後才回一個嗯字。
家具電器都還挺全,餘安聲不需要額外添置什麼東西,這反而給他省下了一筆開銷。
手機上發來微信提示,餘安聲打開,是紀棋的消息。
[見個面吧,我們把話說清楚。]
餘安聲内心沒什麼波動,本以為看到紀棋的消息會氣憤或是難過,可他現在居然沒有一點感覺,就連眼淚也擠不出一滴。
大概是前兩天已經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完了。
将行李箱裡的東西拿出來時,一堆小紙片從書本中掉落,散落一地。黃色的便利貼顔色明顯,在深棕色的木地闆上格外醒目。
餘安聲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蹲下身子将紙片撿起來。上面一個大大的對不起讓餘安聲想起了,之前因為讀書會吵架的時候,怪不得會那麼生氣。
他面無表情,将這堆紙片毫無保留地全扔進了垃圾桶裡。
簡單下了番茄雞蛋面作為晚餐,小傘在餘安聲對面呼哧呼哧吸溜着面條,他個子還沒椅子高,坐在椅子上兩隻小腿晃呀晃。
餘安聲突然覺得對不住小傘,吃飯的頭越來越低,幾乎要将臉塞進碗裡。
“哥哥。”
餘安聲把頭擡起,看着對面拿着筷子,嘴角邊吃得髒兮兮的小傘露出笑容,聽到他歡快的語調,說:“我好喜歡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