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往面包店裡看了兩眼,然後在街上來回走了好幾分鐘,又往店裡瞅了好幾眼。
和店裡的餘安聲對上視線後迅速移開,假裝路過,沒過兩分鐘又開始往店鋪裡看。
餘安聲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怕走上前會吓到他,于是假裝走進後廚,偷偷掀開門簾觀察那人的反應。
一見餘安聲不在,他開始猶猶豫豫徘徊着,然後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好奇地打量着周圍。
他看起來站姿很拘謹,不安地看着周圍,像一隻謹慎的刺猬,隻要有任何動靜随時将自己縮成一團。
餘安聲掀開簾子,和他對上了視線:“要買點什麼嗎?”
那人搖了搖頭,餘安聲這才看清他的模樣。膚色比小麥色還要黑些,利索幹脆的寸頭,兩個眼睛很亮,看人的眼神十分單純。
“那要不要坐下來嘗嘗我們的試吃?”
餘安聲以為他是遇到了困難,不好意思張口,于是借着試吃的名義切了好多面包給他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男生一開始不太好意思吃,後來看餘安聲一直堅持就吃了幾塊。這才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後遞給餘安聲。
手機裡正是餘安聲發在某軟件上的招聘信息,他擡起頭看向男生:“你是來應聘的?”
男生點點頭,然後用手指了指招聘信息中的一句話,上面是餘安聲編輯的,僅限聾啞人士應聘。
餘安聲當即反應過來,雖然自從會說話後他就很少打手語了,但手上動作還是很熟練,那麼多年的東西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你是聾啞人?]
男生看到餘安聲流利的手語後先是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然後搖搖頭:[我能聽見,但說不了話。小時候發高燒沒及時去醫院,好了後嘴巴就說不了話了。]
見餘安聲點頭後他又問:[你看得懂手語嗎?還是隻會一部分?]
“我都看得懂。”
男孩露出些笑容來,和他本人一樣老實質樸,後來餘安聲才知道他的名字。
陳利,高中上完沒考上大學,就出來打工了。今年才十九歲,是個弟弟。
工作内容餘安聲和他詳細介紹了一下,就是每天早上起來開門打掃衛生,餘安聲做好面包後将其擺放在固定位置,客人來了後結賬收銀。
五險一金,一周雙休,男生看到工資金額後有些驚訝,臉上露出不安的神情,似乎覺得自己不該拿這樣高的工資。
還是餘安聲一再堅持,他才憨憨地笑了兩下,然後忍不住地鞠躬。
下午男生就非要留在店裡幹活,餘安聲勸說無用,隻能給他拿了套工作服穿上。
他人很愛笑,無論餘安聲說什麼,他都是用手撓撓圓滾滾的腦袋,然後露出一個傻裡傻氣的笑容。
下班時間是五點半,餘安聲看了看牆上淺黃色的鐘。這鐘是他從一個小鋪裡淘的,那天去接小傘放學,一眼就看到了這個鐘。
淺黃色的顔色,最外層是面包的形狀,就好像是專門為面包店所誕生的一樣。
四點半了。店裡所剩的面包沒多少了,餘安聲站起身剛準備回後廚就聽見門後的風鈴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音。
轉頭他看到了紀棋。
餘安聲的第一反應是好久不見,他竟憔悴了那麼多。眼神看起來很疲憊,對上餘安聲視線的第一反應卻是低下了頭,什麼話也沒說。
兩人之間默契地誰也沒說話,就像那天餘安聲說的一樣,再見面就當陌生人。
紀棋拿起旁邊的木盤和夾子,走到櫥窗前夾取了很多面包,手上的木托盤幾乎被裝滿,他才走到收銀台的位置結賬。
接着走到店裡角落的座椅上,拿起其中的一個面包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餘安聲躲進了後廚,眼睛盯着攪面團的機器發呆,過了幾分鐘,門外的小陳走進來拿抹布。
他拽了拽小陳的衣服,沒說話,反而打起了手語:[外面那個人走了嗎?]
小陳搖了搖頭,[怎麼了?]
[沒什麼。]
小陳不明所以,走出去将抹布放在一旁。到一旁的茶飲機接了一杯茉莉花茶,走到紀棋身邊。
還沒将手裡的杯子放下,就見面前的人拿着面包,嘴邊還殘留着面包渣子,迅速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臉拘束和不知所措。
像是小孩子做錯了事情一般,無措道:“對不起,如果不能在這吃的話我這就走。”
小陳将杯子放下,隻是伸手指了指牆壁上的告示,上面寫着可自取茶水。他是看這人一聲不吭地吃面包,所以才接了杯水給他。
紀棋眼神落在了被簾子擋住的後廚方向,才堪堪坐下來,機械地說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