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周加衡将蘋果核往垃圾桶一扔,站起身,看起來似乎很灑脫,“醫生不是說了也有昏一星期的。”
餘安聲知道他這樣是想安慰自己,畢竟紀棋是因為自己受傷的。如果那天他沒去面包店,那麼今天躺在這的就是自己。
周加衡走到紀棋床邊,看着餘安聲熟練地拿起水盆走到旁邊,将毛巾擰幹後在他臉上輕輕擦拭。
他低頭抿了抿唇,然後才擡起頭問餘安聲:“你不恨他了?”
擦拭的動作頓了下,然後拿起毛巾在水盆裡浸濕又擰了幾下:“談不上恨。”
餘安聲之前以為自己是恨他的。直到現在,看到他真的如當初自己那句“恨不得他去死”的話一樣時,他才發覺他們之間的感情很複雜。
恨得不絕對,愛得不幹脆。卡在不上不下的過程中,兩個人都彼此折磨。
周加衡挑眉:“所以你現在照顧紀棋隻是因為愧疚嗎,愧疚他因為你被綁架?”
這句話突然問住了餘安聲,他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從他失蹤的那一刻起,自己到底是出于愧疚還是愛,餘安聲自己也說不清。
“那你打算像這樣照顧他多久?如果他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你也要在這照顧一輩子?”
這次沒有想太久:“對。如果他醒不過來,我就照顧他一輩子。”
周加衡有些繃不住了,斜着眼往床上看,舌頭抵住腮幫,歪起一邊嘴角。
“說不定紀棋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比起照顧他,他更希望你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将以後的時間全浪費在他一個躺在床上不能動的廢人身上。”
“我的人生?”餘安聲将毛巾扔回水盆,眼睛一圈發紅,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明明先來招惹我的是他,憑什麼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說完餘安聲氣得兩手端起臉盆,往衛生間的方向走,邊走邊氣勢洶洶地說:“我就不走,我就待在他旁邊,我氣死他。就算他醒過來求着我走我都不走!”
“你要說話算數。”
“當然……”
話沒說完,餘安聲手中的水盆忽地掉下來,水灑了一地,塑料盆咣當亂響。
熟悉的聲音餘安聲不會認錯,眼眶瞬間蓄滿了眼淚,餘安聲仰起頭,拼命不想讓眼淚落下來。
他緩慢着轉身,對上病床上某人的視線後再也忍不住,淚水糊滿了整張臉。
周加衡識相地離開,美滋滋去找季與秋了。
紀棋想支起身子,但上身的固定器實在讓他起不來,隻能伸着頭眼巴巴地看着餘安聲。
見餘安聲轉身要走,他急得也顧不得疼了,剛醒過來沒多少力氣,此刻卯着勁急着喊道:“你剛說過不走的!”
餘安聲轉頭看見他不要命了起身,滿臉怒氣地走到他旁邊一把将他按到了床上:“你還要不要命了!”
“不要,”紀棋認真,“我就要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去、給、你、叫、醫、生。”
“哦。”紀棋終于松手。
經過查體後,醫生說了沒大礙,現在好好養身體就行,隻是肋骨不能再斷了,臨走時順帶着把他鼻管也拔了。
餘安聲把這事先告訴了章林,他還沒回消息,估計在忙。
盯着手機,沒擡頭餘安聲就能感受到某人的視線,像是灼熱的激光,能将人燙穿。
“盯夠了嗎?”餘安聲沒好氣。
“沒有,”紀棋問,“你會一直在這對吧?”
餘安聲張口反駁:“不會。”
紀棋:!
“因為晚上我要回家睡。”
患得患失的心終于稍微安定下來,紀棋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很滄桑,臉色蒼白,面容憔悴,但他還是忍不住向餘安聲坦白心意。
“我愛你,餘安聲。很愛很愛你。”
“以前我就一混蛋,覺得自己什麼都能掌控,自以為是戲弄你的感情。我知道你讨厭我,恨我,所以現在的一切都是我該得的。”
“隻是,能不能再可憐可憐我,哪怕當成身邊一條狗也好,别趕我走。”
餘安聲眨了眨眼,錯開他哀求的目光:“不需要狗,家裡有小白就夠了。”
紀棋的眼神絕望,随着他說出的話目光變得暗淡,喉結滾動着要哭出聲來時,突然聽到餘安聲無奈的語氣。
“我說,你就不能當個人嗎?”
眼淚在這一刻終于滾落下來,但紀棋知道,這是甜的,熱切的,充滿幸福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