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做做樣子不是?
在一旁的花園看着幾個小屁孩追蝴蝶,紀棋翻了個白眼。但下一秒還是揚起笑容,湊近那群小孩裡,笑眯眯的違心提議:“要不要來玩捉迷藏啊?”
“好耶!”幾張小嘴紛紛答應,吵得紀棋耳朵疼。
他做了個噓的動作:“捉迷藏要守規矩,被抓到之前不許出來。”
“隻要我沒發現你們,誰來找你們都不許出來。”
十分鐘後,宴會的一角,人群慌亂起來,繼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加入。
某地産公司的小少爺不見了,大家紛紛開始尋找。尤其是男孩的母親,當場就哭得梨花帶雨,這是她第三胎才生出的男孩。
紀老爺子出面,安保人員和宅子的傭人全被拉過去一寸一寸地找。監控攝像裡的畫面顯示着男孩最後一秒出現在倉庫拐角處。
那是老宅唯一一個監控死角。
趁着老爺子解決事情,紀棋利索地翻過後牆,口袋裡揣着從他那廢物老爹身上順的昂貴的鳄魚皮質錢包,頭也不回的朝着遠處跑去。
出租車再轉長途大巴,沿着曾經的記憶,紀棋不斷的換車。
那時的縣城發展不好,鄉下的土路未經維修,破舊的大巴就是個大型鐵皮盒子,運作起來哐當亂響。
車上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拿着麻皮口袋從縣城回家的人。紀棋擠在不起眼的角落,眼睛盯着車窗外的一側。
餘安聲四歲那年走失,剛被賣到那戶人家時,那兩口子對他還算不賴,不說好吃好喝,最起碼能飽腹,也不挨打。
那戶人家的女主人身子弱,醫生說很難懷上,兩人就起了買個孩子的心思。
然而第二年,女人懷了孕,一切都變了。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因為買下餘安聲花了大價錢,所以當肚子裡的孩子到來時,他們開始怨恨餘安聲。
輕則斷食,重則打罵。小孩子這個年紀都是拼命長個,餘安聲卻比同齡人矮了一大截。
餘安聲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樓廚房的幹柴火旁。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想出聲斥責紀棋昨晚太過分,一直折騰到淩晨才肯放自己睡覺,卻沒想到眼前居然會是這幅場景。
身體深處的恐懼讓他無法自控,骨頭的連接處似乎發出咯吱咯吱艱澀的響動。每一根汗毛都豎立起來,即便過去了那麼久,内心深處的陰影依舊無法戰勝。
餘安聲貼着牆壁站起身,他想跑,不管現在是夢境還是現實,他都想逃離。
可雙腿哆哆嗦嗦,連邁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幾點了,也不知道那小東西做好飯沒?要是再讓我發現他把飯燒糊,看我不弄死他!”
男人帶着濃重方言的聲音和趿拖鞋的啪嗒聲混合着從水泥樓梯傳來,餘安聲想起了這天。
那時候的他因為受涼發燒,沒按時起來給他們做飯,被男人一腳踢在了草堆旁,肚子上的淤青整整三個月才消失不見。
這些痛苦的回憶像是推動火箭升空的燃料,突然給了餘安聲莫大的勇氣,他要逃出去,他不屬于這。
身體朝着大門的方向竭力奔去,男人在轉角處眼尖地看到那抹身影,眼睛一瞪,兩隻腳三步兩步跨下樓梯。
“你他媽的死東西,你敢跑哪去!我看你是膽子肥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多日沒有吃飽飯的身體怎麼和一個成年人相比,更何況路兩邊的住戶早已習以為常,甚至有的坐在一旁生怕不夠亂,撺掇道:“大價錢買個白眼貨,賠錢哝。”
後衣領被用力拎起,餘安聲身體近乎騰空,他奮力掙紮着,效果微乎甚微。
又被拖回那個家。
男人關了大門,紅着眼睛挽起袖子,那是他非常不滿的時刻。餘安聲害怕,卻第一次對上了男人的目光。
在他沖上來揮拳之前,餘安聲跑過去先下口咬住了男人的大腿。隔着黑色的布料死咬住那塊肉,像一個小狼能做出的最強烈的反擊。
這是餘安聲的第一次反擊,是他過往人生中唯一後悔當初沒有做出的舉動,在這一刻,他做到了。
大腿的痛感更加惹怒了男人,沒想到一直以來軟弱可欺的小崽子居然會出反擊,于是手肘一下又一下重重搗向他的臉頰,企圖讓他松口。
但他已經不是過去的餘安聲了,比起在痛苦中等待被拯救,他已經學會主動踏出去。
他沒有松口,一下也沒有。
小狼的攻擊力雖起不到緻命的威脅力。但有一點不可質疑,他的牙齒也是尖利無比,也擁有着讓人流血受傷的能力。
“啊,媽的,”男人被疼得發瘋,“松口,松口啊!”
在後腦勺被重擊一拳後,餘安聲用盡力氣咬下一塊肉,嘴裡的血氣味道充斥口腔,他被男人的蠻力甩到一邊。
臉頰青紫的餘安聲看着男人捂着大腿哀嚎,那張與小孩子可愛稚嫩和不相幹的幹枯的臉露出一模笑容。
那笑容在男人眼裡特别刺眼,就是明晃晃的挑釁。他怒不可遏,幾乎飛奔過來,在甩下拳頭前,一個身影從牆頭上翻下來,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撞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