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一起去友人聚會吧。”
“和以前網球部的各位?”見對方似乎對此有些驚訝,祐理補充道:“昨晚從精市君夢話裡聽見的,「你們……訓練菜單……至少還能增加一倍吧」,大概猜測了一下。”
雖說是夢話,可是那樣愉快的樣子,想必這類場景從前一定發生過許多次。
“夢話也記得很清楚,那時的祐理子原來沒有在睡覺嗎?”幸村笑言。
她一旦進入睡眠狀态就會熟睡到白天,并且非常難叫醒,因此不存在中途被他吵醒的可能,隻能是那個時間點的祐理在做其他事情——
糟糕,不知不覺就暴露了!更悲慘的是,對方的洞察力堪比測謊儀,除非實話實說或保持沉默,其他任何理由都會被瞬間識破。
“因為據說半夜抽到高級卡牌的幾率會提高……”然後發現不過是徒勞,心灰意冷之下甚至打算捏着他的手指戳「抽選」按鍵,接着就被他突如其來的夢話吓到僵在原地五分鐘都不敢動作。回憶完上述場景,她心虛到地直捧着湯小口嘬飲。
原來如此,近來又偷偷重拾音遊了,為了瞞過好友列表的自己大概另外開設了其他賬号。
迅速串聯起一切的幸村先生果斷出手,沒收了戀人的「作案工具」——一台換下來的舊手機。
“你爸爸他是不是很過分?”祐理再怎麼不甘心也沒轍,隻能轉而向柚子訴苦。
飽餐一頓的龍貓惬意地眯着黑小豆似的眼珠,擡起小爪子開始例行的面部護理工作。
她的黑眼圈由于充足的睡眠而消退時,他與舊友相聚這天也到來了。聚會地點位于友人之一桑原君經營的餐廳裡,昔日立海大網球部的正選成員全員到齊,祐理回憶着戀人珍藏的網球部正選優勝合影裡大家青澀的模樣,通過幸村的介紹逐一與本人對應。
副部長真田君,職業正如充滿正氣的臉龐一樣,是神奈川縣的檢察官,已婚且有一個未滿周歲的女兒;
三巨頭之一的柳君目前早稻田大學文學博士在讀,和他風雅的氣質再契合不過;
或許是立海大網球部最棘手的成員仁王君竟然是一名私家偵探,本次聚會和戀人緒方小姐一起參加(“緒方桑太好看了!”“祐理子總是最先就注意到漂亮的女性呀。”);
柳生君子承父業擔任家族醫院的醫生,前襟佩戴的懷表顯然是相當珍貴的古董物件,難怪有「紳士」之稱。
天才丸井君從法國雷諾特廚藝學院進修歸國不久,正朝着成為公認的頂級甜點師而努力。
他們之中最年少的切原君是一名職業電競選手,勝率在其隊伍中無出其右。
大家不負王者之名,都成長為各行各業的優秀人才了呢。不過,他人眼中出類拔萃的青年們聚到一起時,不約而同地卸下成年人的盔甲,依舊和當初的中學生一樣盡情笑鬧着,這樣的景象讓人打從心底感到溫馨和感動。
“竟然到現在還不能做到筆迹端正,太松懈了,赤也!”
“噗,餐桌上即将出現「柳汁」概率是——”
“很遺憾,是0。”
“仁王君,請不要做使他人困擾的事情。”
“太狡猾了,丸井前輩!”
“明明很天才,對吧?”
“怎麼又是我啊?!”
“大家都非常有精神呢。”
真是一群有意思的人啊,歡笑聲讓這裡就像夏天一樣充滿熱量,祐理笑眯眯地想到。
而聚會結束後不久,她和幸村也真的前往了夏天。
繼湘南海岸之行後,他們奔赴了另一片風情迥異的海岸。趁雪還沒有完全覆蓋東京時,他們飛越了赤道,用十日時間到澳大利亞走了一圈。時值初夏,溫暖的海水簇擁着整片大陸,沿着黃金海岸向南,一路向前至維多利亞州。
在這個國界由海岸線構成的土地上,釣魚是理所當然的活動。淺川祐理前幾年在家人的指導下接觸了釣魚,不過技術的提升空間過于寬廣,所以向來收獲甚微。但不知道是不是有「神之子」的運氣加持,她竟然沒花太多功夫就成功釣上了一條1kg左右的海鲫魚。
“哈哈哈哈!快看快看精市君,我做到了!”她興奮地連跳幾下。
神氣活現的模樣讓幸村也輕笑出聲:“是啊,祐理子做得非常好。”他動作利落地解下魚鈎,将劇烈掙紮的魚投到桶中。
過足了垂釣瘾的代價是接連吃了好幾頓海鮮全席,直把完全屬于肉派的祐理吃成了苦瓜臉,在對面烤魚本命的某人心滿意足的表情襯托下顯得相當凄涼。
旅途的下一站是墨爾本,不巧遇上了下雨,專程前往墨爾本公園後,廣闊的場地裡隻有他們的身影。
職業網球四大滿貫賽事之一的澳大利亞網球公開賽就在這裡舉行。
還未到賽季,祐理和幸村攜手走過處于封閉狀态的瑪格麗特球場。
沒有擊球的聲音,沒有裁判的報分,沒有觀衆的歡呼,密集的雨絲持續墜落,他長久凝望球場的雙瞳所承載的繁多情緒中,唯獨沒有悲傷與悔恨。
幸村曾告訴她,現在的職業選擇多少受廣告代理商會社員的父親影響,而且和繪畫一樣是能支持他創作和表達的途徑,因此自然而然地就往這邊發展了。
那時是發生在遊覽海洋館不久後的交談,對方十分平淡地講述了職業發展的契機。“但是,你那樣熱愛着網球呀。”她猶豫再三,沒有訴之于口。
當時未能說出來,在一點點深化對他的了解後,祐理覺得也沒有說的必要了。
不過,當瑪格麗特球場近在咫尺,她仍不禁開始假設:如果當時選擇了職業網球路線,一個月後在球場中心躍動的身影裡,一定會有精市君吧。
在那個他征戰職業賽場的平行時空裡,自己還會同樣是偶像嗎?也許會在命運的分岔口選擇成為運動員,終有一日彼此在某場賽事裡出現交彙點。
但是,現在站在這裡的,終歸是元偶像淺川祐理,和自媒體從業人幸村精市。
假設成為現實需要無數的偶然重疊,而此時此刻的他們,都是在一次次的抉擇累加後,才與當下的必然擁抱的。
“走吧。”他收回目光,将傘稍稍向她傾斜道。
“不再多看看嗎?”
“我們已經抵達了這裡,即使不是最理想的方式。在此之外,還有更為廣闊的地方未曾涉足,如果錯過就太可惜了。”
雨滴在傘布上彈開的聲音逐漸微弱,她輕聲道:“你說得對。精市君也好,我也好,是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的。”
“當然,”相扣的手指緊了緊,“不過既然到了這裡,等放晴之後,要不要來打會兒網球?”
“終于輪到我像網球部的各位一樣親身體驗滅五感的滋味了嗎?”
“放心吧,五感且不論,五官還是能安然無恙的。”
“稍微能體會到前輩聽我說冷笑話的感覺了……啊,是太陽!”
她指向身前一汪積水,漣漪靜止後的水面上,一輪模糊的暖白光團輕微顫動。
“是呀,”他将傘收起,明亮而柔和的光線刺破烏雲,再度灑落大地,“太陽,現在就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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