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從部室走出,甩了甩額前的碎發,撞見的便是忍足支着下巴不知在憋什麼壞的模樣,循着對方目光的方向,那道身影已經遠去。
“忍足,”他瞟過好友興緻盎然的神情,“你最好不要做什麼多餘的事情。”
接收到他話裡的警告信号,忍足不得不為自己辯解道:“這可真是冤枉,我也不過在關心朋友而已。”
得到的回應是一聲嗤笑:“和青柳進展得太順利,所以熱情過剩?”
總覺得話裡帶着火氣,不太像是不滿自己多管閑事,反而……忍足心下了然,聳聳肩,攤手道:“好吧,如果需要的建議和幫助,作為經驗者我很樂意效勞。”
迹部表達感謝的方式也很直接了當——現場被追加了三組練習,正暗自為自己和新晉戀人進展順利而自得的忍足嘴角一僵:來真的?
路過的向日嶽人幸災樂禍道:“哈哈哈哈哈哈活該侑士,誰讓你沒事跑去招惹那家夥!”
“……笑得太過分了,嶽人。”
停下持續數分鐘的快步,牧野凜華抱着書籍的雙臂随着胸口不住起伏,努力平息短促的呼吸,她顧不得思考剛才回避的态度是否過于顯眼,滿心眼裡隻有「快沒時間了」的催促警告。
不論迹部景吾的意圖和動機是什麼,現下都必須有所決斷了。
那個大忙人在學校裡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學生會長室,這是個單獨談話的好地方,而作為換取良好的私密性的代價是,她得一對一應對X光的掃射,正如很多人形容的那樣——「寒冰般的目光」,中二卻貼切。
“在冰帝遇見什麼麻煩了,交換生?”隔着辦公桌,他倚在王座般的座椅靠背上,看起來心情不錯,桌面火紅的「卡羅拉」嬌豔欲滴,與旁邊那人奇妙地交相輝映着。
“一切都好,今天我不是以交換生的身份涉足這裡的,迹部會長。”她啟齒道。“長輩們關于約定的交涉,想必我們都有所耳聞,近來種種迹象多少體現了這件事并不樂觀的趨勢。既然如此,拖延下去對雙方都無益,倒不如就此了結吧,迹部君。”
被稱為「淺笑」的肌肉運動肉眼可見地變幻為另一種名為「冷笑」的表情,唇角勾起的弧度卻不見多少變化,凜華感到些許意外,這和事先預想的方向不合。
莫非措辭還是在委婉上失了分寸,拂了他的面子?她于是補充道:“迹部君對待女性的紳士我很感激,但事關衆多,按自己真實的想法行動就好,不必過于周全我的心情和體面,畢竟現在也隻是兩邊内部協商而已,并未公之于衆。”
哈?這個人怎麼回事?隐秘的愉悅感蕩然無存,迹部氣笑道:“你以為本大爺是因為顧慮你的面子才沒有拒絕嗎?收回你無聊的想法,牧野凜華。”
“我當然不會如此自大,迹部大人。與此相反,我相信你的自尊與驕傲不會允許自己接受商業聯姻,以犧牲婚姻幸福的代價換取家族事業的躍進,因為那是通過你自身的能力也能做到的事情。”
“勉強說中了部分,但必須要糾正你,自由自主也好,家族聯姻也好,不過是一種形式而已,重要的是本大爺自己的意願。”
他的話讓凜華更為不解:“正因為我尊重迹部君的意願,才會有現在這次談話不是嗎?”
“别開玩笑了,電車那次也是,今天也是,口口聲聲說什麼我的意願,你要是真的這麼排斥這件事,”他盯着凜華問道:“自己就可以反對,難道你家裡會強迫你嗎?”
“由迹部君開口顯然比我的聲音要有用得多。”她弄不明白這位大爺的怒意從何而來,明明自始至終都在顧全他的驕傲和自尊,措辭也十分委婉,怎麼就戳中他的怒點了?
認真說起來,自己再怎麼努力也注定實現不了的事情,擁有那麼多自主權的他,為什麼與自身意願相悖卻不拒絕,這樣的疑惑甚至讓凜華也憑空生出了一份氣惱。
“不錯的借口。”迹部沒有給予辯駁的空隙,“不想被随意支配未來,就拿出你自己的決心來。擅自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先舉手投降的是你不是嗎?現在反而對我生氣,根本不講道理。”
無所遁形,徹底被那雙眼睛看穿了。猶如冷水兜頭澆下,迹部最後那句“本大爺什麼時候說過我讨厭這件事?可别會錯意了,牧野”也顯得那樣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