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朗怒喝一聲:“說話!”
崔玥吓了一跳,睫毛忽閃忽閃,輕聲回道:“是。”
聲音很輕,若蚊蠅閃動翅膀,卻被崔朗聽的清清楚楚。
他又悲痛又不可置信,搖頭問道:“你為何不告訴我此事?你同母親分明知曉我的心意,亦知曉婷婷也可以容忍燕妹,為何此事我毫不知情!”
“大哥,你瘋魔了不成,你真的以為英國公府允許你納燕姐姐為妾嗎?”崔玥嗤笑一聲,“還是,你當真以為大嫂能容忍燕姐姐?”
崔朗大聲呵斥:“隻是一個妾氏而已,他們為什麼不會答應?”
崔玥看着他,癡癡的笑了,如同笑一個傻子。
“大哥,罔顧你讀那麼多年聖賢書,卻絲毫不通人情世故!你先是為了燕姐姐推掉英國公府的婚事,此事已經成為他們心中的一根刺,他們怎麼會相信你納燕姐姐為妾,就隻是讓她做一個妾?
你知道妾氏是什麼樣嗎?日日向主母請安,主母說罰便罰,叫她跪在地上學狗叫她都得照做!你會眼睜睜的看着燕姐姐變成這樣卑微的人嗎?你不會!你會因為對她愧疚,而處處對她好!你會顧不得主母體面,也要維護她!是也不是!”
崔朗嘴巴動了動,沒說出什麼話。
崔玥冷笑一聲,又繼續說道:“你以為這是為燕姐姐好嗎?你這是害了她!屆時大嫂會對你大失所望,英國公府對你失望,他們若是想殺了燕姐姐,如同碾死一隻螞蟻一般容易。而你,因為你的不知所謂,将害死燕姐姐,失去你所得到的一切,連同我和母親也要重新去過那種受人白眼的日子!
大哥,若是你,你甘心嗎?我不甘心,母親也不甘心,所以,燕姐姐來京都一事,你不需要知曉,我同母親替你處理了便好。”
“所以,”崔朗顫抖着嘴唇,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你就和母親一起殺了她?”
崔玥吓了一跳:“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燕姐姐到底是我們的血親,我們怎麼會害了她?”
她對上崔朗不相信的目光,急急說道:“是,我承認當年是母親将燕姐姐藏起來,撒謊說是她同小厮私奔了,可是我們好吃好喝的招待她,并未對她有半點不好。後來你尋他不到,心灰意冷回了京都,我們便将她放走了。可是我們并沒有想殺她的!”
崔朗苦笑一聲:“可她還是死于你們之手。她從京都離開,就被你們買兇殺人,死在了回鄉的路上。”
“到底是誰同你造的遙,我們沒有殺她!”崔玥急了,她看向雲珩,急切的解釋,“大人明鑒,當年表姐來京都尋大哥,我同母親怕大嫂知曉此事,壞了大哥的前程,便将她安置在城郊的客棧裡。我們給她留了足夠回鄉的盤纏,又同她說明了苦衷。
我承認,表姐是愛慕大哥,她也不想因為自己而毀了大哥的前途,所以答應不再出現在京都,拿了我們的銀子叫我們安心。我同母親很是愧疚,并說待手頭寬裕了,便給她送銀子回去,讓她尋個好人嫁了。
我同母親親自将她送上的船,看着她好好走了的,根本沒有殺她呀!”
雲珩并不知曉裡頭還有這些官司,上次她隻說起過崔朗回鄉尋找于燕一事,後面這段竟然如此精彩。
可奇怪的是,為何他的人并未查到這些事?
崔朗連連搖頭:“不,你撒謊了,燕妹并未坐船回去,我去碼頭打聽過。”
“你什麼時候打聽的?”崔玥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能打聽出什麼來?”
崔朗道:“那碼頭看船的周伯在碼頭幹了半輩子,他還記得當時燕妹從船上跳下來,走了陸路。”
崔玥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看向雲珩:“大人,我大哥失心瘋了,你請大夫來給他治一治吧!”
雲珩也覺得他很是無理取鬧:“崔大人,我知曉你想得知真相的心情,但是你好好想想,你那表妹當時來尋你,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十年前。”崔朗道。
雲珩點頭:“你可還記得十年前你路過清水巷子的時候,給一個小乞丐買了一根糖葫蘆?你可還記得他長得什麼模樣?”
崔朗面露疑惑,顯然是記不得了。
雲珩雙手一攤:“你瞧,十年前的事你并不記得了。”
“下官總是做這樣的事情,記不得也是應該。”崔朗解釋。
雲珩點頭:“若是尋常乞丐,确實應該。可那日那個小乞丐穿的料子很是貴重,唇紅齒白,胖嘟嘟的,眼睛很是機靈,腰間還墜着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
“你……”
“我怎麼知曉是嗎?”雲珩笑着打斷他,“因為那日那個乞丐,就是我。”
崔朗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被雲珩打斷:“你是想說,我為何能将十年前的事記得那麼清楚嗎?因為那是我唯一一次離家出走,也是唯一一次吃陌生人遞給我的吃食,而在之後不久,你就來了我府上拜見我的父親。
此後的許多年裡,你一直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所以我一直記得此事。”
他看向崔朗:“可是崔大人經常送乞丐吃食,所以不記得其中之一。而那位周伯,日日在碼頭看人,為何單單記住了你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