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舟結束,恭送景元帝回宮。
雲珩特意尋到馮時康,問他:“馮兄打算如何回去?”
“雲大人。”馮時康喊了一聲,朝他拱手作揖,“我走着回去。”
雲珩點頭:“如此你便同同我們一道走吧,我們将你送到山腳下。”
馮時康想推辭,對上他的目光,便拱手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雲珩叫他稍等片刻,先同宋晚說了暫不回府,這才上了馬車離開。
待馬車行的通暢,雲珩才面帶愧疚的說道:“今日比試,你們隊失利,你可心有不甘?”
“實不相瞞,一開始是有些懊悔,但冷靜下來又覺得人生便是如此無常。”馮時康坦然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想到他是兇手,雲珩心下覺得可惜,又硬着心腸問道:“若是人為呢?”
馮時康倒是被問得一愣,目光中滿是不解。
雲珩便說到:“昨日我去鴻月樓詢問一些你同兩位死者的事,同謝奕有了些口角,鬧得很是不愉快。回去的路上,突然被人襲擊。而昨天晚上泛舟,我的夫人又差點被刺傷,幸好得範離範大人以身相救,但範大人卻被割傷了手臂,無緣今日比試。”
他盯着馮時康的眼睛,不放過他的任何一點細微表現。
“我雖然樹敵無數,但我夫人卻是性子極好的人,從未與人紅過臉,而唯一算得上有些恩怨的,便是謝奕。所以,我覺得,昨日我同夫人遇刺,皆是謝奕所為。是以,我便同一些要好的夥伴商量好,今日給謝奕一個下馬威,而讓他的龍舟翻船,便是計劃之一。”
“原來如此。”馮時康目光逐漸清明,微笑着點頭道,“那便是我時運不濟,更是怨不得旁人了。”
雲珩未從他的臉上和眼神中看到一絲絲的怨恨或者忌憚,無法确定刺殺一事是否與他有關。
他隻好又繼續說道:“這怎麼是你時運不濟?若是沒有我搗亂,你們未必拿不到賞賜。”
“佛家講究因果,因為謝小侯爺種下了那樣的因,所以得了這樣的果。”馮時康道,“而我不過是恰好上了他的船,所以未能得到聖上的賞賜,這是我的因果。”
馮時康看着雲珩,寬慰道:“大人邀請我乘坐馬車之時,我便知曉大人有事要同我說,我以為,會是與案情有關,所以并未推辭。沒想到,大人竟然是因為在下沒有拿到賞賜而心生愧疚,這實在是叫在下受寵若驚。
得之我幸,失之我幸。大人不必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
聽他說完這些話,雲珩的良心又受到了莫大的譴責。
一方面他是為了比賽一事對他心有愧疚,但是更多的,他是想借此機會來試探他的反應。
可是試探來試探去,他隻看到了自己的狹隘,對于案情沒有絲毫進展。
馬車停下,千尋在外面提示:“大人,到了。”
聞言,馮時康便拱手對雲珩道:“多謝大人,下雨路滑,在下就不請大人去寒舍小坐了。待此案了結,恩科放榜,在下再登門道謝。”
雲珩并未阻攔他,看着他下了馬車,又聽他同千尋道了謝,馬車再次行駛,他才洩氣一般靠在車壁上。
外頭千尋喋喋不休:“主子,您方才太膽大了,将屬下吓了一跳。若是他心虛了,想要對您動手,屬下都不一定能攔得下他。下次您可千萬不能做這等危險的事了,您若是傷着了,屬下的小命保不保得住先不說,長公主該如何傷心?少夫人又該如何難過?
您應當考慮一下他們的感受……”
雲珩聽着他的碎碎念,腦海中浮現出阮荷為了護住他被利刃刺傷胳膊,不僅一聲不吭,還拿了竹竿就敢同黑衣人對戰的樣子。
他閉了閉眼睛,道:“去五柳巷。”
千尋終于是住了嘴,爽快的答應着。
“昨日屬下已經買了好些補品送了過去,今日登門,可還需要再買些别的?醫館的那些藥聽說很苦,不如咱們去買些蜜餞果子給阮娘子甜甜嘴兒?聽說老母雞對女人身子也是大補,也不知曉阮娘子舍不舍得往自個兒身上花錢,咱們也多買幾隻老母雞叫她補身子?還有……”
聽他絮絮叨叨的說着,雲珩又冷靜下來。
若是皎皎姐姐病了,這些東西他也會想着法兒的弄回去給她補身子。這麼細緻,太像是夫君對妻子的關心,完全不像上下級。
而上下級是如何的?
若是千尋病了,他會想着去下人房裡瞧一瞧千尋嗎?從小到大兩人一道被罰多次,他好像隻幼時悄悄去過幾次,大了便再沒有去過了,最多叫嬷嬷多去照看。
同樣是上下級,為何阮荷受了傷,他就時刻記在心裡,昨日叫人送了補品,巴巴的将人送回去,今日又要登門去瞧了?
若是皎皎姐姐知曉,她會不會多想?她會不會不高興?
雲珩心裡很是難受,皎皎姐姐不高興他也不高興,皎皎姐姐不多想,他更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