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身子一晃,險些跌倒地上。
雲珩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打橫抱起置于榻上,這才将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安撫。
“你别怕,大舅舅身經百戰,定然能夠逢兇化吉。此番不過是迷惑北鞑的計謀罷了!”
宋晚緩了緩心神,看向雲珩:“這信,是誰寫的?”
雲珩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宋晚失落一笑:“是外祖父,對吧?”
看到她如此落寞還強顔歡笑的模樣,雲珩的心口如同被密密麻麻的針紮過一般尖銳的痛着。
面對這樣擔心着的她,雲珩沒有辦法撒謊。
隻這般,宋晚便知曉她猜對了。
如此重要的軍事密信,若不是外祖父所寫,聖上不會這般重視。
最起碼,也要同外祖父确認過才好。
她收斂起心神,問雲珩:“聖上可有決斷了?”
“聖上說,讓外祖父并幾個小将軍留在漠北,以防北鞑繼續攻城。賀家女眷可如約回京。外祖父等人可待此事了結之後再回京。”
雲珩撿着不要緊的同宋晚說了,又安撫她道,“外祖父的信上已經說明了接下來的動作,在場的不管文官還是武将,都說是絕妙的主意。你莫要太過擔心。”
豈料,宋晚卻是搖搖頭:“外祖母他們也不會回來的。”
雲珩驚訝的看着她。
宋晚緩緩開口:“我在漠北之時,北鞑攻城不下百次,沒有哪一次,能在戰事尚未平息之時,就讓外祖父給聖上送信的。往往都是待戰事平息,外祖父列好功過之人,細細言明何功何過,同聖上讨封讨賞,再要些撫恤銀兩。”
雲珩更是驚訝:“封賞将士,不是大将軍自己就能決定的嗎?為何外祖父要……”
話沒說完,他想到什麼,便閉上了嘴。
宋晚知曉他想到什麼,亦是苦笑:“不然你以為,賀家如此功高,得百姓愛戴,為何聖上從不在意,還一直對賀家衆人如此偏愛?”
她的目光落在被水霧模糊了的雕花棂窗上,仿佛透過那裡,看到了遙遠的漠北。
她喃喃道:“賀家,此番怕是,有難了。”
雲珩心下一陣擔憂,抱得她愈發的緊了。
他自認雖然是個纨绔,但是将朝中各派勢力都看了個透徹,如今發現,他唯獨對聖上同賀家的關系看的太過簡單了。
這麼多年,他總以為賀家同聖上和長陽侯府關心緊密,又有說不清理還亂的各種恩情,聖上同賀老将軍又是一同長大的情誼,總比旁人親厚一些。
卻沒想到,這些也不是自然而然的由來,而是賀老将軍刻意維系的結果。
宋晚揉了揉發漲的眉心,淡淡道:“既然你明日不用去松雲縣,便早些安寝吧。”
雲珩依言去沐浴更衣。
突然想起來,聖上雖說是讓賀家女眷回京,卻并未再叫他們去松雲縣接應。
雲珩心神一震,握緊了拳頭,又悄然松開。
腦海中蓦然想起宋晚之前同他說過,在漠北,若是當真打起仗來,便是七八歲的孩童也要上陣殺敵的。
而賀家女眷,個個武藝不俗,堪當将領。如此緊要關頭,自然不會回來。
原來,聖上早就料到她們不會回來。可他為什麼還要說那樣的話?
他撩了撩浴池中的水,垂下眸子。
原來,這就是宋晚所說的“她們不會回來”。
深吸一口氣,雲珩自浴池中起身,潦草的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換上寝衣便走了出去。
此時,宋晚乖巧的躺在榻上,面朝裡,呼吸勻稱,仿若已經睡下了。
而雲珩知曉,她并沒有睡着,她隻是想自己靜一靜。
他的胸腔又升騰起密密麻麻的痛楚。
縱使知曉她沒有睡着,他依然輕手輕腳的撂下了床帳,幫她拉好被子,在她背後緊緊的抱住她,無聲的給她安撫。
本以為事情會很快結束,豈料沒過幾日,外面便傳起了謠言。
說賀大将軍此番帶領三萬将軍無故消失,不是中了北鞑的陷阱,而是投靠他們去了。
說賀家其他人日後也會陸陸續續的失蹤,北鞑已經許給他們大将軍王的稱号,他們一家人去了北鞑,就是人上人,不用屈居人下。
說賀家二房是被他們抛棄了的棄子,早晚要被聖上抓起來砍頭的。
此事原本隻是幾個商賈在說,城中百姓是不信的,甚至還與他們嗆聲過。
隻是後來見賀家女眷遲遲不回,說的人越來越多,大家也都慢慢開始有些信了。
甚至有些官家子弟也在背後偷偷議論過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