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苦寒,多山地。今年雨水不豐,冬日裡一場雪都還未曾下過。
仿佛漠北今年所有的雨水,都被南邊那場連綿數日的暴雨用完了。
宋晚帶着雲珩步行進山,尋到了翠娘父母的墳茔。
墳前的雜草已經被清理幹淨,有燒過紙錢的痕迹,貢品也是新鮮的,不曾被山中的野物啃食。
隻是左右不見翠娘的身影。
宋晚将貢品和紙錢取出來一一擺上,招呼四處觀望的雲珩。
“我們應當是來晚了一步,待會兒燒完紙錢,我們去翠娘原先住的宅院瞧瞧,她許是回去了。”
雲珩收回打量的目光,随着宋晚蹲下身子,道:“無妨,咱們兩人去看也成。”
宋晚應着。
原本也不差翠娘一個,隻她擔心翠娘觸景生懷,想陪陪她。
兩人燒罷紙錢,也沒急着下山。
宋晚領着他尋着記憶中的小路一路往山上走,不多時便到了山頂。兩人腳下,便是賀老将軍所說的那處峽谷。
“峽谷自來是容易被埋伏之處,正如咱們站在此處,若是下面有士兵從此處穿行而過,咱們在此處設伏,早早準備好巨石和木頭,或者火箭,待他們大多數行到此處,将這些東西扔下去,不費一兵一卒,便可使他們折損大半。”
雲珩蹙眉問道:“大舅舅既然是被引誘出城,可知北鞑士兵并未從此處設伏?”
“應當是沒有。”宋晚搖頭道,“外祖父知曉此處的重要,剛剛來到漠北之時,就派人在此處蹲守,就是防備着北鞑兵拿此處做文章。”
“可咱們過來這許久了,也沒瞧見有咱們的士兵蹲在這兒啊。”雲珩左右瞧着。
“回大人,小人在此。”
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您還踩着小的的手呢。”
雲珩吓了一跳,連忙拉着宋晚躲開。
循聲望去,隻見方才那處草叢突然變高,動彈了一番,露出一張人臉來。
那人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草推開,朝二人行了禮。
“小人馬三,見過表小姐,見過姑爺。”馬三龇牙一樂,“不知表小姐可還記得小人?”
宋晚沒有認出他來:“你是……”
“當年小人才八歲,如今長開了,您應當認不出了。”馬三痛痛快快的說道,“當年您上陣殺敵,從北鞑蠻子手中救下了我爹,我娘做了蜜餞兒叫我給您送去,您說好吃呢!”
宋晚想起來,很是驚喜:“竟然是你。”
見她還記得自己,馬三更是開心,連連點頭。
兩人又閑聊幾句,馬三道:“我同王二日日來守着,大将軍出城那日也在,沒瞧見異常呢。這裡風大,您二位穿的少,還是先回去吧。”
聽聞他那日在此處,雲珩問道:“既然你在這裡,你可瞧見了大将軍他們在此處通過?”
“瞧見了。”馬三點頭,“小人親眼瞧着大将軍他們出了峽谷,才又窩回草窩子裡的。”
“這就奇怪了。”雲珩摸着下巴思索着。
宋晚道:“我們不如去峽谷裡頭瞧瞧。”
“不可!”馬三連忙拒絕。
見他們二人看過來,馬三連忙解釋,“北鞑蠻子狡猾的很,不知會不會趁我們不備也藏人在此處呢。您二位若是進了峽谷,被他們瞧見,那就是活靶子。”
他急得不行:“縱使表姑娘武藝了得,也不可隻身犯險。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您二位若是想進峽谷,還是讓老将軍派一隊士兵跟着你們為好。”
兩人出門之時,隻說是來尋翠娘,給翠娘的家人掃墓,沒有提過要來峽谷瞧瞧一事。是以,他們并不知曉還需如此。
見馬三緊張不似作僞,宋晚也不想讓雲珩涉險,便答應下來。
兩人問明了去長城的路,便順路去那處瞧瞧。
行到近處,兩人才瞧見了那處用木頭和石塊堵起來的大洞。
果然如賀老将軍所言,此處被大樹和山體擋着,尋常不會發現。
雲珩細細打量着長城的斷裂處,發現斷面整齊,并非炸開,反而像是此處原本就沒有建過。
宋晚亦是發現了這個問題,她上前摸了摸斷面,又在地上撿了一塊壘長城的青磚,細細的瞧了,蹙眉道:“怎麼瞧着不像是沾了糯米漿?”
“沒有沾?”雲珩湊過來看,果然見上面隻有土黃的泥漿,輕輕一碰便掉落一地,絲毫沒有粘性。
兩人對視,具是震驚。
如此重要的邊關要塞,阻擋敵人入侵的要地,竟然也敢偷工減料不成?
宋晚沉下臉來,伸手錘向城牆。
雲珩吓了一跳,忙取攔她:“生氣歸生氣,萬萬不可傷了自己的身子啊!”
這麼堅硬的城牆,他家皎皎這細皮嫩肉又柔弱無骨的模樣,這一拳下去,不得骨折?
隻是他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場面沒有到來,反而是一塊青磚脫落下來。
他眼睜睜的看着宋晚将那塊青磚拿在手裡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