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坐着等校長檢閱的成員們表情各異,與有榮焉的,驚詫的,魂遊天外的,面無表情的。
等到校長說到今年的吹奏部也要劍指全國大賽吧,西見老師面上保有一貫的斯文,開口極為和煦:“吹奏部的目标确實是全國金獎呢。”
大概是自己誇别人,不覺誇張,聽到别人自誇,就覺可笑。
校長摸着肚子幹笑了兩聲,說了句加油,便讪讪跑去給棒球部施壓。
西見老師接受良好,和往常一樣組織大家分組練習,但在此之前宣布了一件事。
地區大賽正選選拔将在明天進行,祝大家武運隆昌。
一石驚起千層浪。
一個明天殺得猝不及防。
底下抽氣聲連連,西見老師裝作不明白的樣子:“是時間不巧嗎?”
得到大部分肯定的回答後,這位一直被誇脾氣好的老人,笑着更改了選拔時間。
“那麼,下周一吧。”
神樂并無所謂,轉身收拾的時候對上新山聰美的眼睛。
京都的大和撫子借着收拾譜架的動作向她靠近,輕輕講:“還以為,會改成今天呢。”
“西見老師不會玩這種招數。”
新山不苟同,柔美的聲音難得有些許尖利:“是我們太差勁了,他不願意認真地指導。監督他以前——”
似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新山聰美咽下了沒說完的話,一低頭,漂亮的長發蓋住了她的表情。
比起青道吹奏部,三菱則多了幾分專!斷。早在開學兩個星期就定了曲目,這個月初便進行了人員選拔,名單和曲目從三菱音樂節開始,一直延到地區大賽。三菱若同往年般進軍全國大賽,那麼正選和位次基本上固定不變。
須原老師在選曲上,一直都對小号有偏向,而這一次的曲目,簡直是赤裸裸地告訴大家,小号是唯一的主角。
一段獨奏,不加一點和聲。
是屬于一個人的表演。
三菱吹奏部小号組共計八人,正選五人,能吹獨奏的首席有且僅有一個。
音音夜以繼日地練習着,她無緣由地相信,老師讓她換位,再推出這樣一首曲子,是在期待着自己。
獨奏中有一節高音。
很高,音音一直吹不出。
吹不好和吹不出是兩個概念。
就像瑕疵品與毀壞品,雖然都是失敗品,但連個形都沒有,未免也太不像話了。
不隻是音音,其餘七位小号組成員也在為此發愁,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吹得出。
三年級的學長學姐們實力并不如弱,他們的實力對得起三菱接連進入全國大賽的的事實。
也有人覺得須原老師急功近利,對他們強求。這樣的樂譜,對上高中的孩子,是不是太難了?
音音從來不會這麼想。
三年級前輩并不是音音認知裡同時代小号水平的最佳代表,姐姐才是。
姐姐看過譜子,熟悉幾次之後,就自如地吹着。音音聽得很專心,她想:須原老師期待着自己吹出這樣的聲音。
第一次吹出這個聲音,是在社團活動教室。各個部門沒有分組,在進行短暫的休息,但大多數不同樂器沒有停,各個的聲音混在一起練習。
音音對着牆壁,反複吹着那幾個大家聽爛了吹吐了卻怎麼也不能表現好的幾個小節。
有前輩累了,被半吊子的音折騰得有點煩悶,想伸手拉她,停一下休息一會兒吧,這點時間練習有什麼用呢?等會兒還要被須原老師罵呢。
可奇迹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到來。
小号嘹亮的聲音壓過了所有,像靈魂不斷攀升般,觸動了柔軟的雲。
高,且亮。
音音睜開眼,看着鍍金的樂器,無法确認剛才的聲音是否是錯覺。擡頭的一瞬,對上了幾雙黑黢黢的眼——小号組三年級的前輩們不約而同地注視着她。
眼睛居然能表達出那麼複雜的情感。
音音這才确認了,她,吹出來了。
她下意識地去尋找須原老師,像着急尋求誇獎的孩子。
那顆糖,怎麼不甜蜜?
所以失去的時候,會格外的痛苦。
月初,三菱吹奏部正選名單,沒有光岡音音。連末端的五席都沒有選上,她卻遙遙期盼着首席之後,須原老師能喊出自己的名字。
月末,青道吹奏部選拔結束,小号組首席——光岡神樂。
同日,青道棒球部修正正選名單。
捕手泷川·克裡斯·優,移出名單,降為二軍。
捕手禦幸一也,移入名單,背号二。
真是個混蛋的夏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