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兩天。
期間,安吉麗卡一直守在哥哥身邊。阿爾加利亞偶爾會短暫恢複意識,安吉麗卡就趁着這點時間給他喂水和食物,雖然往往吞不下去幾口,就又會睡過去,但是總比什麼都不吃強。
第三天,安吉麗卡是被研究員的對話聲吵醒的。
“喂,這兩個小鬼都不行了,狀态差成這樣也用不了,垃圾車剛好要走,趁機一起丢了吧。”
于是,阿爾加利亞和安吉麗卡被丢到卡車車廂裡,與他們一起的還有另外幾具屍體,和幾個同樣奄奄一息的人。
阿爾加利亞依舊沒有意識,偶爾會發出痛苦的呢喃,安吉麗卡緊緊抱着他,提心吊膽,生怕他哪個瞬間就沒了呼吸。
不知在車上晃了多久,他們終于抵達了目的地的垃圾場——都市郊區。
撤走擋闆,車鬥一掀,人、屍體和垃圾就一起被倒到了這裡。
安吉麗卡在滾落中驚醒,還好在不遠處找到了阿爾加利亞。
卡車将他們丢下,頭也不會地開走了。安吉麗卡頂着昏昏沉沉的腦袋,四處張望了一下,這裡不再是研究所,他們到外面來了。
還沒等她看清彼方灰敗的地平線,幾隻半人高的猴狀怪物就從陰影中蹿出來。怪物從安吉麗卡身邊蹿過,對她呲出獠牙,威懾性低吼,然後趴在一具屍體上大快朵頤起來。
它們沒襲擊安吉麗卡,純粹是因為她還沒有失去行動能力。
不能……不能呆在這裡!
被異質自然界沖擊的腦神經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發生的事态,恐懼後知後覺爬上脊髓。
安吉麗卡攙起阿爾加利亞,腳步慌張,在錯亂中踩空,一聲驚呼,兩人從坡上滾了下去。
天旋地轉,安吉麗卡把阿爾加利亞緊緊抱在懷裡,一手護住他的腦袋。
絕對不能讓哥哥再受傷了。
背部撞到一塊岩石,終于止住了二人的滾落。安吉麗卡艱難地撐着地面爬起,手心卻又是一陣刺痛,她擡起手,一枚注射器的針頭不知什麼時候刺進了她的手掌。
凄苦的現狀在未來播下不知名的疾病。
安吉麗卡看不見遙遠的明天,閉着眼拔下針頭。
“安吉麗卡……”阿爾加利亞動了動,藍色的虹膜在眼睑的圍堵下露出一線,勉強窺探着外面的世界,“出什麼事了……?”
“哥哥!”在喊出口的一瞬眼眶就開始發酸,安吉麗卡急跄地俯身,給被針頭刺穿的傷口填上了土。她抽了抽鼻子,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可靠,“我們被研究所扔出來了……!你有沒有撞到,有沒有哪裡疼?”
可運作的思維模塊寥寥無幾,阿爾加利亞花了些時間才收到安吉麗卡送出的信息,他搖了搖頭:
“沒撞到。”
或許沒有吧,阿爾加利亞也不太清楚,他已經痛到感覺不到痛了。
身體仿佛不屬于自己,大腦強硬地發出了“起身”的指令,身體各部件僵硬、鏽蝕,關節咔吱作響,抗議者雇主的獨裁。
而獨裁者一意孤行。
阿爾加利亞透支着意志。
安吉麗卡連忙去攙扶他。
哥哥站立得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秒就會散架。
無論是誰都能看出他在硬撐。
“哥……”
“走吧,我們找個安全點的地方。”阿爾加利亞打斷了妹妹的話,故作輕松地态度與蒼白的臉色,形成了無人會信的鮮明騙局。
可惜安吉麗卡不得不信。
“……嗯。”
二人在垃圾與廢墟堆之間步行了數十分鐘,最終在兩塊廢棄鐵闆偶然搭成的三角空洞下方落腳。
這個地方并不是非常理想,可是他們走不動了。
阿爾加利亞一靠着鐵闆坐下就失去了意識,無論安吉麗卡怎麼呼喚都沒有再蘇醒的迹象。
哥哥醒不過來了。
安吉麗卡勉強在廢棄物堆中找到了一點幹淨的水,将瓶口遞到了哥哥唇邊。
水浸濕他的唇舌,卻又從嘴角潺潺淌下,嘀嗒濡濕他的衣角。
安吉麗卡擰好瓶蓋,垂下眼眸,幾滴液體落在她的衣裙上,浸染出深色的一片。
“原來躲在這兒,終于找到你們了。”
屬于成年女性的慵懶聲線,在廢棄洞口處響起。
安吉麗卡立刻警覺轉身,伸出手臂護住身後昏迷的阿爾加利亞:
“誰?”
面前的女性身着一襲紫衣,黑發如瀑,手腕搭着腰間的刀柄,眼眸含笑地看着洞穴中兩隻瀕死的幼獸:
“我是來帶你們走的。”
“我們不認識你。”
語氣中的抗拒溢于言表,安吉麗卡保持着警惕
“安吉麗卡。”女性淺笑着叫出了她的名字,“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早就猜到了。”
“如果繼續呆在這裡,你的哥哥不可能活過今晚,那些實驗後遺症會要了他的命。”
安吉麗卡瞳孔驟然縮小,正重死穴。
“但是,”女人的唇瓣輕啟,抛出爛熟于心的話術,“如果跟我走的話,我可以治好你們。”
“如何?哪怕我是騙你們的,最壞的結果也不過一死,就和現狀一樣。”
狀況僵持了不到一秒,安吉麗卡放下了護住哥哥的手。
“很好。”女士摸了摸她的腦袋,越過她身邊抱起昏迷的阿爾加利亞。
安吉麗卡牽起她遞過來的手,擡頭仰望這位高得有些過分的女士:
“謝謝您……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我叫伊織,不過你們得叫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