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有一天樓歡再一次在飯點掏出了一根黃瓜時，楚群沒忍住問：“你又重了？”

“想我點好行不行？”樓歡惡狠狠地咬下一口黃瓜，臉皺成一團，“我晚上要吃放縱餐。”

沒聽說晚上有聚餐啊。

楚群下意識一皺眉：“你一個人？”

“跟個制片人。”樓歡說。

他們所在的既不是燕京，也不是滬城，連個機場都沒有，從外地趕來得靠火車輾轉，和哪兒都不順路。楚群“喔”了一聲：“專程來找你？挺有誠意的啊。”

樓歡笑了笑，沒有多說。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楚群覺得房間裡密閉太久了悶得慌，把窗打開透氣；又嫌室内悶熱，走到酒店門口踱步。沒多久，就看見樓歡下了車朝酒店走過來，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走路帶風。

“樓歡！”

他喊了聲，樓歡這才看到他，臉上帶上些笑：“等我呢？”

“誰等你。”楚群抽了抽鼻子，“大熱天吃火鍋？”

樓歡笑了一聲：“空調打得足，不熱。”

楚群打量着他的神情：“聊得不好？”

“本子太差，我給拒了。”

楚群斜他一眼：“多差呀，你前兩年接的本子我看也不怎麼樣。”

“你這話說得太紮心了。”樓歡用手肘撞他，但并不生氣，臉上的笑反而更真摯了些，“所以現在什麼亂七八糟的本子都往我這兒遞。看來我得開始珍惜羽毛啦。”

兩天後，樓歡和一部籌備中的新戲名字一起上了熱搜，狗仔爆料樓歡将出演這部戲，并爆出了他與制片人吃飯的路透視頻。

各營銷号迅速跟進，水軍在博文底下帶風向，熱搜攀升，網友對此事深信不疑，認認真真地讨論起了樓歡出演的适配性，誇的踩的都建起高樓，隻有幾個粉絲在到處喊着“非官宣不約”。

這制片人近年走的是黑紅路線，作品劇情狗血、争議性大，網上口碑稀爛，卻偏偏收視率不錯，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能有這種功力，網絡營銷、預熱的手段自然也是一流。

楚群一眼就看出這是想靠熱度給樓歡施壓争取他接戲，哪怕樓歡最終不接，給這戲賺點熱度也不虧。

當演員的碰上這種事，就像鞋底粘上口香糖，不是大事，但就是膈應。

出乎楚群意料的是，還沒做完開拍前的妝造，樓歡工作室的聲明就已經爬到了熱搜榜上，斬釘截鐵地澄清了樓歡接拍這劇的傳言。

措辭雖然客氣，但明眼人都清楚傳言是制片方的手筆，出聲明本身就是在打制片人的臉。

楚群“呦”了一聲，在化妝師的怒瞪下還是極力偏過頭看樓歡：“一點兒面子情都不留？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這制片人是當副導演起家的，似乎早年就與樓歡有過合作，相處還算愉快——當然，很少有人會與樓歡相處得不愉快——以樓歡一貫的作風，應該會顧及着曾經的交情，不願主動起沖突。

樓歡緊張地盯着遊戲等着最後一波僵屍過去了，才消化了一下楚群的問題，想了想之後回答說：“因為我發現，我以為的人情，和他們認為的人情是不一樣的。我學不來他們的人情，那我的人情也不适用于他們。”

他曾經以為，圈裡的關系縱然有親疏遠近、利益糾纏，但既然一起推杯換盞說過心裡話，能時不時地出來聚聚，也能稱得上是“朋友”，也就願意在無傷大雅的時候幫一把，比如接個沒那麼好又談不上特别差的戲、幫拍一支挺無趣的廣告。

但他後來意識到，圈裡多數人奉行的是另一套“人情”：大大小小的交際圈盤根錯節，滋生出名為規矩與默契的苔藓附在上面——是一款他玩不轉的遊戲。

楚群被定妝粉撲了一臉，打了個噴嚏。

這句話人情來、人情去，繞得不行。楚群咂摸了一下他的話，由衷說道：“你語言表達能力真差。”

樓歡哈哈大笑：“放心，你還是有我的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