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質量不好不壞,開價不高不低。
真正的巨頭還沒進場,尚在岸上掂量着樓歡這支新股到底幾斤幾兩,他這把火到底能燒到幾時。
樓歡就在萬衆矚目中接了幾支普普通通的廣告,然後婉拒了所有遞過來的劇本,跑到張天奇新戲的組裡客串了一個小角色。
說是客串,戲份倒還不少,比得上三四番的角色,場次也比較分散,樓歡在組裡一待就是兩個月。
他在劇組過得特别悠閑,悠閑到能跟道具組學木工手藝,還做出一把像模像樣的椅子。不知情的楚群坐了下去,椅子瞬間散架,他一屁股坐在了一堆木闆裡。
“對不起對不起,”樓歡憋着笑道歉,“我剛買了一套茶具,等下工了你去我房間裡,我請你喝茶賠禮道歉。”
楚群不知道樓歡什麼時候喜歡上了喝茶,到了他房間一看,發現茶具倒是齊全:茶盤和各式杯盞都有,甚至還擺了個茶寵。
樓歡小心翼翼地從抽屜裡取出了一個茶餅,外面包裹着的紙樣式陳舊,紙質也很脆,一撕就開了。茶葉倒是壓得結結實實的,樓歡拿着撬刀折騰了老半天,才将茶餅弄得松散下來。
楚群不懂茶,隻好看着樓歡捏起一大撮茶葉放進最大的杯盞中,嘩啦啦将剛燒好的開水沖了下去。茶葉在水的沖勢下展開葉片,上浮在靠近水面的位置翻滾了幾圈,平靜後又沉了下去。
見茶湯已經呈現出深紅色,樓歡拿起杯盞将茶水分入小茶杯中,被燙得龇牙咧嘴,剛放下杯子就向指尖吹着冷氣。
“這就完了?”楚群嘲笑說,“你這和在家用玻璃杯泡茶有什麼區别?”
“當然有區别,”樓歡端起茶杯,悠悠地吐出一句,“這茶貴啊。”
他淺淺喝了一口,就木着臉放下了杯子:“有點燙。”
楚群吹了幾下,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茶水入口的一瞬間,苦味在他舌頭上蔓延開來,他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簡直都要被刺激出眼淚來:“這什麼味啊?這麼苦。”
樓歡激動地放下杯子,合掌大笑:“你也覺得苦對不對?”
“這不廢話嗎?味蕾沒壞的人都覺得苦啊。”
“難喝?”
楚群堅定點頭:“難喝。”
樓歡一躍而起,贊許地拍着楚群的肩,開心極了:“好兄弟。”
樓歡咧着嘴,臉笑得都有些酸了,可他就是停不下來,心裡說不出的暢快。他和楚群一對視,發現楚群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神經病,他笑得就更大聲了。
他也想這麼大聲地說出來:他就是不懂這苦茶有什麼好喝的,也不懂那不同年份的酒喝起來有多少區别,“你現在是大明星,這些總要懂點”是什麼鬼話!都是一群莫名其妙的神經病!
好像就因為他的名字被大家所熟知了,他就得改頭換面活成一個完全不同的樣子。
楚群皺着眉看他:“你沒毛病吧?被點笑穴了?”
“我告訴你啊,”樓歡的手搭在楚群肩頭,懶懶地靠在他的身上,“你得趕緊出道,越快越好。”
楚群擡眼看他:“幹嘛?”
“幫我擋酒啊。”樓歡笑得沒心沒肺的,“我一個人在飯局上特無聊,我們兩個一起,一定所向披靡!”
然而,兩人合作的楚群處女作面世時,首先迎來的卻是鋪天蓋地的罵聲。
“樓歡張天奇二度合作”的宣傳在播出前傳得沸沸揚揚,觀衆們守在電視機前一看,等到的卻是一個從未見過的新人和樓歡一集幾分鐘的戲份。網絡上一下子炸開了鍋,罵劇方是虛假宣傳,也罵楚群是資源咖。甚至有觀衆将電話打到電視台,要求多放樓歡的戲份。
樓歡也陪着跑了幾趟宣傳,縱然他仍舊很不善于回答記者提問,常常隻是“嗯”、“對”幾聲就因為話題的中斷而尴尬地大笑,可全場的焦點依然在他的身上,鎂光燈頻繁地閃爍着,記者們争先恐後地将話筒遞到他的面前。
他說,楚群是我的大學同學和室友,也是我圈子裡最好的朋友。
話筒這才移到了楚群面前,記者們争相問着樓歡大學時的趣事。
會場是那樣的耀眼,鎂光燈閃過後的光斑長長久久地殘留在楚群的視網膜上,又褪成令人暈眩的陰影。喧鬧聲裡,隻有一個名字清晰無比——樓歡。
這個名字輕快地從所有人的舌頭上滾落出來,像一隻蜂鳥般輕盈靈動,跳躍在花團錦簇裡。
而他隻是一隻迷途的螞蟻,沒有人向他投來一瞥。
有什麼東西像是吸飽了水,在楚群胸腔裡膨脹開,沉甸甸地墜着。他的呼吸淺而急促,噴在麥克風上。
樓歡在一旁善意地笑了笑,大概以為他是緊張,悄悄用肩膀碰了碰他的肩。
楚群回答說:“樓歡是個很讨人喜歡的人,所有人都喜歡他。”
沒有人知道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
或許連他自己都知道得并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