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火了?”江宇突然說,“吃清淡點也好。”
樓歡沒接話,江宇也不吭聲了,好像他來的全部目的就是來給樓歡泡一碗方便面。
樓歡食不知味地将泡面吃下去一大半,用勺子撈着湯裡斷掉的面:“你現在能說找我有什麼事了嗎?”
“你恨我嗎?”江宇聲音很輕。
聽着這仿佛狗血劇台詞的話,樓歡打了個激靈,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下意識“啊”了一聲。
“我恨過你。”江宇接着說,“你和我提解約的時候,我恨你怎麼那麼不留情面。是,我瞞着你是不對,但你應該知道,我都是為了你好。我簽了多少藝人,但百分之九十九的心血都撲在你身上,你想做什麼我都尊重,但你從來不聽我的意見。”
樓歡張了張嘴,想說自己很多決定上也做了妥協,又覺得過了這麼多年掰扯這些沒意思,隻是搖了搖頭。
“你應該知道,我是不會害你的。你提了要走,我就慌了神了。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能幫你。陳峰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隻要我們有了他的把柄,得了他的資源,你就能更上一層樓。”
樓歡把叉子往碗裡一摔:“你要是就想和我說這個,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對不起。”江宇突然說,“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能和我賭氣一輩子,所以還是我向你道歉吧。”
樓歡被氣得口腔潰瘍都疼了起來,腳蹬在地上用力往後挪,想讓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巨響來彰顯憤怒,但用力的時候才意識到地毯帶來的巨大摩擦讓他的計劃以失敗告終,忿忿地安坐下來,冷笑:“你的意思是道歉你還委屈了?是我冤枉你、錯怪你了?”
“不,隻是我本來不想和你道歉的。”還沒等樓歡發作,江宇快速說,“如果我不向你道歉,我還能告訴自己說我們隻是一時冷戰,總有一天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地一樣相處。”
樓歡錯愕地眨眨眼。
“一道歉,我就必須得面對這件事了。我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江宇苦笑,“人人都說你脾氣好,但有些時候,你的心比誰都硬,認定的事情永遠不會變。”
樓歡心裡被他說得有些泛酸,但他清楚地知道那隻是一片對往事昏黃影子的懷舊,心裡的一角依舊冷靜地看着眼前這個被他歸類到“不可交”裡面的男人——有一件事江宇說對了,他就是有賭氣一輩子的決心與毅力,執拗得近乎幼稚,也因此無法被任何事說服。
“嗯,”他從面湯裡撈起一粒雞丁,嚼起來口感很怪,似乎沒泡徹底,于是樓歡很慢地咬着它,“回不去了。”
他追問了一句:“所以你來幹什麼呢?”
“當年你報警,沒能拿陳峰怎麼樣。”
樓歡動作一頓,叉子舉在身前,暗自決定江宇要是敢說“早就告訴你了”之類的話,就把叉子扔他身上——再把面湯潑他一臉也不錯。
江宇的下一句話卻是他不曾料到的:“你還想讓他受到教訓嗎?”
樓歡不答,隻問:“怎麼說?”
“我和他這些年合作挺多的。”
江宇确實有手段,當初耍了陳峰竟然也沒和他鬧翻,反而借着這件事從陳峰那兒搞到不少好處。
樓歡冷笑:“我知道。”
“他以為,我會想對付你。”
你不想嗎?樓歡想問,又把話咽了下去。
“他讓我約你出來,為了這個還白送了我股份。你算是把他惹毛了。”
樓歡咬牙切齒:“他還把我惹毛了呢。”
“陳峰是個小人,你又不是個行事謹慎處處小心的人......别沖我瞪眼,自己什麼樣你心裡還沒點數嗎?”江宇壓低聲音,“你得先下手為強。”
“怎麼下手?”
江宇沒回答,反而問:“你知道陳峰約你出來想幹什麼嗎?”
“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
幾年不見江宇說話怎麼成了這幅德行。樓歡想掀桌子了:“你能不能直接點?”
江宇見好就收:“但我能猜到一二,他這個人,能想到的手段也就那麼幾種。”他湊近樓歡,小聲問:“你想不想來一招将計就計?”
樓歡與他對視了很久,答非所問:“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對,我不是。”江宇答得很坦然,“但所有人裡面,我唯獨不會害你。”
“我哪怕在年輕的時候也對這種鬼話不感冒。”
江宇笑:“那是,你心多硬啊。”
樓歡沉默着把湯裡的面和配菜都撈幹淨了,最終說:“你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就來找我?”
“行,”江宇嘴角上揚,“等我知道陳峰想幹什麼了再聯系你。”
樓歡端起杯面送客:“走的時候幫我把垃圾給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