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樓歡沉默了太久，江宇的笑開始變得僵硬，不自在地站直了身子，張開手臂：“這麼久不見，不抱一個嗎？”

樓歡沒有動。

江宇又伸出手：“那握個手總行了吧？”

樓歡依舊把手插在口袋裡，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個字：“冷。”

“你啊，又怕熱又怕冷，真難伺候。”

江宇的打趣是那麼自然，仿佛當年的決裂從來沒有發生過。樓歡略微晃神，曾經相伴的日子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裡。他搖搖頭，将記憶壓下去，目光落在江宇眼角的細紋上——到底還是過去了那麼多年。

電梯的感應器亮着紅光，江宇大咧咧地站在電梯門之間，一點沒有走動的意思。

樓歡看不下去，抓着江宇的手臂把他拽了出來：“你在這兒擋着電梯幹什麼。”

江宇順從地站到了他的身邊，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好笑道：“你不要用電梯嗎？”

“哦，”樓歡沒說自己因為江宇的出現而把夜宵的事忘得徹底，伸手按了下行按鈕，在電梯門開啟的瞬間邁開步子往裡走，“那我走了，再......”

“見”字沒出口，江宇也走到了電梯裡面：“我跟你一起下去。”

樓歡用舌頭頂了頂上颚，往旁邊挪了兩步，緊靠着電梯壁站着。

這電梯的速度讓人覺得格外緩慢，樓歡沒忍住，在樓層數降到“3”的時候開了口：“你來崖山探班？”

“對啊。”

樓歡“哦”了一聲。

“你不問探誰的班？”

電梯下到了二樓，樓歡盯着電梯門，面無表情：“探誰的班？”

“你。”

樓歡張了張嘴，隻恨自己過于有素質，沒好意思把那句“神經病”罵出口。

他最後說：“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

江宇搶先一步側身貼着電梯壁站，手掌抵住電梯門，示意樓歡先出去，嘴裡說：“來見你。”

樓歡一口氣沒吸上來，脫口而出：“神經病。”

江宇大笑。

樓歡不知道是這麼多年裡江宇變了不少，還是這人故意在他面前做出這幅樣子，說出的話一改他記憶中成熟圓滑的樣子，一句比一句難接。

委婉曲折的試探實在不是樓歡所長，他憋了半天，還是直愣愣地把話問出了口：“你來找我到底什麼事？”

他本來以為江宇和他早就形成了不曾出口的默契，至少這些年圈内各種場合裡他們不曾碰上過一次——當然，這或許和自己大大減少了不必要社交場合的出席也有關系。

“一會兒說吧。”江宇跟上了樓歡刻意加快的步伐，看着他往門口便利店的方向拐去，“買吃的？”

樓歡不語，但走進店門的動作顯然告訴了江宇答案。

江宇比他快一步看到速食面的區域，拿起紅燒牛肉面道：“這兒呢。”

樓歡咬牙——江宇刻意流露出來的對他的了解實在令人生氣。

他掃了一眼貨架上的物品，拿起香菇炖雞面，擡着下巴說：“不用了，我吃這個。”

江宇先是一愣，然後憋着笑從冷櫃裡拿了條芝士腸：“那要加這個嗎？”

樓歡強行讓自己将視線挪開，大步走向收銀台，大聲說：“用不着。”

他沒給江宇幫自己拿泡面的機會，眼疾手快地先從收銀台上把杯面抱在懷裡，江宇像個鬼魂一樣如影随形地跟在他後面，毫不見外地一路跟到房間。

樓歡捏緊拳頭，還是沒把門摔在江宇臉上。就那麼一猶豫，江宇已經從他手上接過泡面桶，極為自然地往房間裡面走：“燒水壺在哪兒？”

江宇一擡頭看見被浴巾蒙住的鏡子，笑了一聲。

樓歡被他笑得臉上一熱，沒來得及出言阻止，江宇就已經找到燒水壺，灌水、插電、按開關一氣呵成。

咕噜噜的燒水聲很快回蕩在房間裡，除此之外隻能聽見樓歡脫外套、挂衣服時布料的摩擦聲與衣櫃的開合聲。

江宇很專注地看着燒水壺，仿佛電熱絲是被他的目光加熱的。樓歡暗地裡“切”了聲，坐到桌前，認真整理着桌上并不淩亂的日用品和零食。

等滾水聲平息下去，桌上的東西也被他從左挪到了右。

江宇将蓋着紙蓋的泡面放在他面前：“我計時了五分鐘。”

五分鐘終于在磨人的靜寂中過去，樓歡用叉子叉起面條放進嘴裡，對這清淡的味道有些怅然若失地咂了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