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臉上還蹭着點灰黑的少年，裴瑾疏心裡微微一動，可嘴上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最終開口道：“你傷勢未愈，不用幹這些。”

九方宸恭敬低頭：“師尊為了我受到責罰，弟子心中過意不去，隻能替師尊做點瑣事。”

師徒兩人越說越客氣，裴瑾疏輕輕抿了抿嘴，各個修仙門派多了去的仙尊長老跟徒弟有說有笑親如好友，他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九方宸這個徒弟相處。

九州雲崖的弟子都很是喜歡他裴瑾疏，隋膺跟他更是親昵，可九方宸自從拜師後跟自己是越來越淡漠。

有些時候九州雲崖弟子做事需要上階長老簽印，一般弟子都是找自己直屬師尊，唯有九方宸要麼找谷微仙尊要麼找雷子赫，能不跟他打交道盡量不打交道。

兩人說話也是直入話題，談完正事一點多餘的話不帶說的，就像現在，一來二去就聊不下去了。

裴瑾疏心裡暗歎一聲，将手中的白瓷碗遞給九方宸。

九方宸接過一看，是一碗牛乳，泛着乳香和花香，應當是加了蜂蜜。

這一口是九方宸摯愛，從上輩子到這輩子，一杯溫溫的牛奶加點蜂蜜，一口下去渾身舒坦。

“這是……給我的嗎？”九方宸驚喜。

裴瑾疏點了點頭，見九方宸高興，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悅了起來。

“謝謝師尊！”九方宸眯眼笑了起來，将碗端在嘴邊喝了一大口牛奶，嘴邊沾了一圈白色。

明明給他拿了勺子的，裴瑾疏心裡暗暗吐槽。

他從懷中拿出手帕想給九方宸把嘴擦幹淨，其實他隻要把手帕遞給九方宸就好，偏偏這幾日晚上給他喂水喂藥習慣了擡手就擦了上去，九方宸也沒料到裴瑾疏會有這個舉動，他很自然的伸出舌頭在嘴邊舔了一圈，然後舌頭很自然的把他師尊的食指給洗禮了一遍。

裴瑾疏的手觸電般收了回來，九方宸也是一驚，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先道歉了：“師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故意舔你的？這話好像不太對勁啊。

裴瑾疏更是懵了，他也不知道說點什麼。

沒關系？

我原諒你了？

你這個小兔崽子居然敢舔我？

哪句都不對吧！

尴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才好。

就在這個時候，天降救兵裴瑾晞，氣呼呼地闖了進來。

随着裴瑾晞的闖入兩人慌忙分開了幾步，旁人看來仿佛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隻不過裴瑾晞正在氣頭上沒發現什麼不妥。

裴瑾疏強迫自己把剛剛那一幕抛到腦後，問自己那怒火中燒的哥哥：“哥你這是怎麼了？”

裴瑾晞深吸一口氣問裴瑾疏：“你在九州雲崖見過聚靈都做不到的弟子嗎？”

裴瑾疏想了一下搖搖頭。

裴瑾晞冷笑：“我見到了，我教了他三個時辰！三個時辰了都不能聚靈，簡直是……”

侮辱性的詞彙就在嘴邊，裴瑾晞咬了咬牙沒說出口攻擊自己那個可憐的新弟子。

反倒是嘴跑在腦子前面的九方宸開口接了上去：“蠢笨？”

“關你什麼事？這有你說話的份嗎？”他師伯發起火來可是除了他弟誰都不認。九方宸暗罵自己沒事找事，縮到了裴瑾疏身後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裴瑾疏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己那個不知死活的弟子，轉頭看向裴瑾晞，将話頭拉了過來，他安慰裴瑾晞：“他本身靈力薄弱，又從未修行過，一張白紙，你不要太着急。”

裴瑾晞知道裴瑾疏這是在撈九方宸，更是生氣，一甩衣袖離開了。

裴瑾疏：“……”

啧啧啧啧啧，自己這師伯真吓人，小師弟喲，有的苦吃了。

心裡這麼想，九方宸的嘴上可是體面，他對裴瑾晞說：“師尊，你去追師伯吧，我把這些衣服放進衣櫃就回去了。”

看裴瑾疏似是在思慮什麼，九方宸問：“師尊？”

“也不知道他那弟子怎麼樣了。”裴瑾疏微微蹙眉。

九方宸想了一下，“我下午聽師伯說帶師弟去閑鶴亭修煉，這樣我去閑鶴亭找找，沒有的話我就找找别的地方，師尊你去追師伯吧。”

聞言裴瑾疏也不再猶豫，他點點頭，出了正殿。

九方宸把衣服放進衣櫃，忽然想到了什麼，扯出一件外袍追了出去，見裴瑾疏已經走到了台下，九方宸趴在欄杆上喊了兩聲“師尊”。

裴瑾晞擡頭看他，他搖了搖手中的外袍道：“天晚夜涼，師尊您加件衣服，接好啦！”說罷便将那衣服扔了下去，月下桂香随着那抛來的外袍撲面而來，裴瑾疏一把接住。

夏季未過，但九州雲崖在山上，夜間的風确實有些涼。

手中的絲袍還帶着些許少年的體溫，裴瑾疏擡頭見九方宸趴在欄杆上對自己笑，晚風吹起他的幾根碎發，顯得少年在夜色中溫柔極了。

裴瑾疏的目光也柔和了下來，他手腕輕轉外袍便披在了身上，接着，他擡頭看着九方宸，唇邊揚起一絲笑意，點了點自己的右頰。

九方宸一愣，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舉動摸上右臉，接着手上就出現一塊灰迹，他忙攥着袖子去擦臉。

裴瑾疏輕笑一聲，悄然遠去，隻留下一句：“天晚了，找到人就快去快回。”

九方宸揚聲答應，兩人披着月色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