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寝房，九方宸發現自己桌上有一碗還冒着熱氣的牛奶，還有三個素菜包子和一條雞腿，都被一個簡單的保溫結界籠罩着。

“哇！”九方宸撲到桌前，雙眼發亮。

終于有飯吃了！

他揚起脖子，一碗牛奶下肚，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煊赤能保他遊泳期間的溫暖，可收了煊赤他又懶得給自己開結界，一路回來也凍得夠嗆。

塞了一個包子在嘴裡，九方宸猜測着到底是誰給自己送的飯。

應該不是程澈，裴瑾晞一般是中午找程澈晚上找陸世，那應該就是陸世了！

吃完包子和雞腿，九方宸匆匆換了衣服趕往了熙春仙尊的結界布控課。

他趕到練習場後，見陸世正好在課桌前落座。

“師兄！”九方宸将胳膊搭在陸世的肩膀上，“午餐謝謝啦！”

陸世疑惑，“什麼午餐？”

被他這一問九方宸也有點懵，“我桌子上的牛奶包子還有雞腿不是你給我打的嗎？”

陸世搖搖頭，“今天下了藥理課我被師弟師妹們問了好久的問題，飯都沒來得及吃完就直接過來了。”

不是陸世……那是誰啊？

九方宸環顧四周，最後視線落在了正研究上節課所授結界的隋膺身上。難道是這位少爺突然大發慈悲了？

“我進雅膳堂的時候，倒是看見師叔在打雞腿。他好像不愛吃禽類。”陸世整理着東西，若有所指的說。

九方宸一愣，裴瑾疏？那飯是裴瑾疏給他打的嗎？怎麼可能，肯定是裴瑾疏今天就想吃雞腿了！

陸世整理好東西，轉頭看着他道：“昨天長嶺仙尊把你下午總是集中不了精神告到師叔那裡去了，師叔來問我是怎麼回事，我說你可能因為中午遊泳來不及吃飯餓的。”

這下九方宸吃了飯一下午也沒能集中精神，要不是他結界開得好熙春仙尊可不會輕易放過他。

入夜，在水星河軒内，裴瑾疏正坐在榻上看書，不遠處的炭火盆發出的噼啪一聲讓他擡起了頭來。

今年冬天對他來說是有生以來最為溫暖的一個冬天，他如今甚至比裴瑾晞都要抗凍。

想到這裡他撫上了自己左胸口那九轉赤佛心的融入處。

當時回到九州雲崖，熙春仙尊牽頭去跟九方宸道歉。

他磕磕巴巴對着九方宸說了半天，九方宸的表情終于從一臉莫名到恍然大悟，熙春仙尊話還沒說完就被九方宸打斷了。

他笑着說：“我早就忘記啦！再說哪有弟子跟師長計較的道理，好啦好啦這事過去啦。”

見他笑得坦然絲毫沒有小性子，衆人皆是一愣。

“那弟子先去雅膳堂了，今天有貴妃餅，我若不去早點隋膺可一個都不會給我留。”說罷便行禮跑掉了。

他們六個人在原地愣了片刻，水月仙尊道：“九方宸，懂事了許多啊。”

裴瑾疏看向九方宸遠去的方向不語，他明白，九方宸不是懂事了，他對一些人懶得計較，又對一個人沒打算原諒。

自從回來後，九方宸确實聽話了許多，一點事沒惹不說，還從藏書閣借了不少書，稍得空閑便在屋裡看書，對他也是客氣的要命，說什麼答什麼，指示什麼做什麼，絲毫不反問不頂嘴，可是也從不主動跟自己說話，更是不跟自己對視。

裴瑾疏纖長濃密的睫毛垂了下來，他不知道該如何讨這個弟子高興。

這世上敬重他、畏懼他、喜愛他、恨他的人都很多，可唯有這個人，是唯一一個他想讨好的人，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就這麼神遊了半晌，門口咔哒的聲響喚回了裴瑾疏的神。

裴瑾疏擡眼，見門上映着一人影直起了身，接着那人影對着門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了。

裴瑾疏起身來到門邊拉開了門，見地上擺了一個頗為别緻的花瓶，花瓶像是黃竹的造型，中間被掏出了一個六邊形的小洞，幾朵白梅擁簇着一朵粉色桃花探出腦袋，頂上是白綠相間的梅花。

這盆景擺的巧妙，白梅挑得小巧，仿佛卧在綠梅上的雪花，料峭而安靜。

而中間那探頭而出的桃花又像是迎着落雪推開窗戶的好奇孩子，讓整個盆景活潑生動了起來。

前方未遠去的人停住了腳步，半轉過了身，裴瑾疏輕輕拿起地上的盆栽，端詳了片刻，擡頭問：“這是給我的？”

九方宸漆黑的眼珠微微一動，點點頭。

裴瑾疏的心似是軟了下來，他看着那還是一身單衣的挺拔身影，将那盆景小心放回屋内後，來到了九方宸身邊。他脫下雪絨披風，披到了九方宸身上道：“天氣寒冷，你不能這麼一直穿着單衣。”

話音剛落，裴瑾疏忽然發現九方宸的身體僵直了起來，臉色似乎都是陰沉了許多。

裴瑾疏訝異于他突如其來的色變，不知道九方宸為何會這樣。

九方宸忽然扯下了披風塞回了裴瑾疏懷裡，“我不冷，我怕熱，師尊頑疾将愈還是注意保暖吧，弟子告退！”

說完他便急急地轉身離開了，留下裴瑾疏一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為何會将九方宸惹成這般樣子。

九方宸咬牙在夜色中疾行，口腔中慢慢泛起了血腥味，他雙拳攥地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