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裴瑾疏也說不明白怎麼就收了九方宸當弟子。
是因為昏迷中的溫暖?
還是那兩顆不屬于寒天雪地的桃子?
又或者是一時激憤意氣用事的決定?
裴瑾疏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都已經發生的事情,再想也沒有意義,就像那見不得人的情愫,想明白了從何而來又能怎樣呢?
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裴瑾疏道:“你幾年和馳兒見不上一面,犯不着在這金鱗會期間搞些不愉快,他自幼喪母……”
誰料九方宸瞪大了眼睛,提高了聲調“師尊,喪母?”
裴瑾疏跟着一愣,九方宸,隋膺,陸世,程澈,好像……都是啊。
這都是群什麼孩子……
裴瑾疏捏了捏鼻梁,歎了口氣:“你若不想讓着他就躲遠點,跟在楚樓主身邊多學點東西,楚氏的貫日劍法名滿天下,他肯傳授與你,你當珍惜這機會。”
聞言九方宸沉默了下來,半晌突然輕笑了一聲,裴瑾疏看他一眼道:“你笑什麼?”
“我跟着楚樓主學他的家傳劍法,師尊你的劍法教給沈馳。”酸溜溜的,從剛剛裴瑾疏叫他讓着躲着沈馳他就不痛快。
“沈馳是我外甥!”裴瑾疏頭痛起來。
“外甥不是外姓嗎?既如此姓沈和姓九方又有什麼區别?”
見他無理取鬧裴瑾疏的無奈中終究是生出了些許惱火。
這人怎麼就講不通呢!
“我會赢。他不管學什麼劍法,都會敗給我。”九方宸的眼神偏執而好強,嫉妒與憤怒結成文字從舌尖蹦出,九方宸刻薄道:“但願他能撐到和我相見的時候。”
“九方宸!”裴瑾疏終于忍無可忍,“我們裴家的劍法,我想教給誰那是我的事,我不教你,不等于我欠你!難道所有人都要圍着你轉嗎?”
“當然不是!”九方宸忽然平靜了下來,“師尊,你别生氣。我赢,難道不是給你争光,給九州雲崖添彩嗎?”他慢慢靠近裴瑾疏,壓低聲音:“或者說師尊,需要我輸給沈馳嗎?”
裴瑾疏猛地後退一步,惱怒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是說我要你徇私舞弊嗎?”
燦爛的笑容蓦的在九方宸臉上綻開,“那不就結了嗎?我從頭到尾就是這個意思,不管怎樣,我作為師尊的弟子,都不會輸的。”
明明是他喜歡的笑容,陽光明媚,春風和煦,可裴瑾疏卻氣得手抖。
“師尊,那弟子告辭,楚樓主這家傳劍法願意教給我,我定刻苦學習。”
說罷,九方宸轉身離去,灰綠色的衣擺泛起粼粼波光,生生晃得裴瑾疏眼睛又熱又疼。他長出一口氣靠在嶙峋的太湖石壁上,出神地看着九方宸離去的方向。
忽然,他豁然起身,追了過去。
“九方宸!”
還未走遠的九方宸被愣了一下,轉身見裴瑾疏站在石階高出看着自己。
他怎麼追來了?
裴瑾疏一步一步走了下來,他開口道:“九方宸,有些話我們得說清楚。”
“我搞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到底……對我,是怎麼想的?你覺得我偏心是嗎?覺得我不喜歡你是嗎?”
所以你也要更喜歡别人來傷害我是嗎?
裴瑾疏來到九方宸面前,他總歸比九方宸要高一些,又站在高一階的台階上,他低頭看着九方宸,明明是俯視的姿态,可九方宸那雙漆黑深沉的眸子卻讓他感覺搖搖欲墜,稍有不慎,便會落入那萬丈深淵。
那雙漆黑的眸子看了他許久,終究撇開了視線,甚至染上幾分無奈。
“不是啊師尊。”九方宸歎了口氣,“師尊,我永遠沾不上一個最字。你更喜歡隋膺,你更在乎沈馳,你最重視師伯。我在你心裡,可所有進到你心裡的人,都能踏着我往上走一步。我永遠站在那裡,看着你對别人比對我更好。”
裴瑾疏瞪大了眼睛。
不是!不是這樣的啊!
九方宸看着遠處,輕聲道:“師尊,你給不了我的,我隻能從别處求。”
裴瑾疏有些艱澀地問:“那你,為何不願給别人當弟子?”當初在缥缈仙宮,他明明都知道雷子赫有意給他換師父,為什麼還要拒絕?
九方宸仍未看他,隻是低笑一聲,“師尊,我做的也還不夠嗎?”
裴瑾疏一怔,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什麼?”
九方宸露出些許複雜的表情,轉過頭有些懊惱的看着他。
“師尊,我先走了,我離開這麼久,在楚樓主那邊也不合适。”說完九方宸轉身加快腳步離開了。
這人這麼木嗎?平常也挺機靈啊?我要是覺得别的師尊比你好還輪得到你?還用得着為你刀山火海找就九轉赤佛心?還費那老勁給你準備生日禮物?裴瑾疏你到底是人情寡淡還是怎麼回事啊?
九方宸怒氣騰騰回了楚昀這兒,倒是惹得楚昀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回事?挨罵了。”
“還不如挨罵呢!”九方宸氣得咬牙。
楚昀也懶得打聽人家的私事,讓他趕緊調整好了别影響自己接下來的教學。
“……楚樓主,您真是個非常冷靜的人啊。”
“謝謝。”
“要是其他人早就問我怎麼了。”? “你不也沒問我嶽曜的事嗎?”
“哦,那嶽樓主怎麼樣了?”
“……”
九方宸胳膊撐在案桌上,一臉理所當然,“我沒主動提,您說起來我接一句罷了。”
楚昀瞥了他一眼,開口道:“一副窩囊的樣子。”
九方宸了然,在那種情況下十年,擱誰誰不傷啊。
“既然說到這兒了,我也問你個問題。”楚昀坐直了身體,看向九方宸。
“您說。”
“當初你來找我,就不怕惹上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