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不生氣就好。他身上的傷隻能慢慢養,可兩人先得在魔界堂堂正正落腳才行。
程澈低垂的眼中眼珠一轉,似乎在思量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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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也到了妄恨縣縣衙放衙的時候了。
可妄恨縣的年輕縣令,在縣衙門口被堵住了,這一出每個月都得來上一次。
今天是縣衙的發俸日,魔界數數好的魔人很少,度支也不是每個地方都能聘請得起。所以妄恨縣這個小地方的賬目常常這個算多了那個算少了,算來算去算不清,所以每月都得吵上一架。
這不,衙門口又是吵翻了天,縣令被攔着不讓走非要給個說法,着實是苦不堪言。
“肯定是算錯了,我這怎麼可能就這麼點錢!”一個衙役嚷嚷着。
縣令煩躁道:“怎麼可能算錯,錯了你自己說哪兒錯了!”
這些人每次都說錯了少了,問他們怎麼錯了又說不出錯在哪兒,屬實麻煩。
突然,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确實是算錯了,這個月他當值二十一天,有八天是換了崗,按照實發的俸祿算,扣掉賦稅,這八天沒給他算俸。”
那聲音很輕,可大家都靜了下來,發現不遠處站了個年輕人類。
縣令走上前問:“你是誰?你怎麼知道少算了八天?”
年輕人看着他說:“我路過的,聽見你們在吵架,就聽了聽是怎麼回事。”說完他頓了頓道:“如果你們不嫌棄,我可以來幫着算上一算。”
縣令對這突如其來的人類有些犯嘀咕,可他實在也沒有更好的方法,況且這些衙役們吵吵的他頭都大了,于是他道:“你來。”
他傳來了桌椅筆墨和算盤,那人問清了各項标準,飛快地計算了起來,那算盤珠子撥得真快,都見了殘影。
很快,守在門口的每個人都收到了一份月俸單,每項每條的應收都清楚地标記在上面。
“你們如果不放心,可以找度支再算一遍。”
年輕人整理好筆墨紙硯,起身正欲離開。
“等等。”縣令看着總的單子,叫住了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程澈。”那雙幹淨的眼睛看了過來,“如果您需要我的話,可以來鼓樓街找我。”
“鼓樓街哪裡?”
程澈微微一笑,“街上,隻要來了,就能找到我。”
就這樣,縣令在大街上找到了風餐露宿的程澈和裴瑾晞,接着,程澈成了妄恨縣衙門的賬房先生。
自從程澈來了,衙門的各項賬目和個人的月俸都清楚明白,縱使程澈是人類,衙門也破格給了他這份差事,畢竟财務問題是縣令的老大難,不光難算數,衙裡還沒錢,請程澈這個人類可比請度支劃算多了。
因為這份職務,颠沛流離的兩人從此有了落腳的地方,也就在這裡安了家。
既是程澈養家,那持家的就變成了裴瑾晞。
從前家裡倆人的時候也是裴瑾疏操持家裡,家務什麼的裴瑾晞一概不管。結果到了這歲數,他才開始笨拙地學着生火,做菜,補衣……
第一次他做出來的菜,裴瑾晞自己的評價是“狗都不吃”。
可此時果腹都難,如何能浪費。
“稍微糊了點,還好。”飯桌上的程澈嘗了一口表示沒問題,把兩個不知道什麼魔物下的蛋夾到了裴瑾晞的碗裡,自己把其他看上去觸目驚心的東西全收拾了。
是糊了點的問題嗎?不光齁鹹還齁甜,還完全看不出是個什麼東西來。
不會吃死吧?
裴瑾晞隐隐擔憂,觀察了程澈半天,見人還活着才松口氣。
不過裴瑾晞沒放棄,他知道要自己要是學不會做飯就永遠得程澈來,于是在做飯這條路上,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終于,程澈在吃了一個月或者齁鹹,或齁甜,或糊了,或夾生的飯之後,夥食質量突然有了巨大的飛躍。
因為兩人沒地方住,衙門給了兩人一個破房子,那房子破的,用裴瑾晞的話說,還不如給他們幾張紙糊個房子住。
但其實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人能合法在這塊地上生活了。
程澈到九州雲崖前做過瓦工,砌牆,房屋的構建和修補他還沒忘。
可人類在魔界地位很低,有很多東西甚至沒資格購買。
因此程澈主業算賬,兼職撿破爛。
衙門放衙或者休沐他就跑出去撿些廢銅爛鐵,磚塊,木頭,破布……有時候能撿一到些囫囵的工具。
唉,當初跟師兄學學鍛造術就好了,程澈心中懊悔。
一開始他都是自己撿,有天裴瑾晞扒拉了扒拉他撿回來的東西說:“以後我跟你一起去。”
程澈雖然自己撿破爛沒覺得有什麼,可他舍不得裴瑾晞去撿破爛。
但他也拗不過裴瑾晞,于是裴瑾晞指啥他撿啥。
撿着撿着,他們的家就建起來了。
家裡的大部分家具都是裴瑾晞和程澈兩人做的,準确來說是裴瑾晞做,程澈打下手。
那些邏輯精妙的榫卯結構看得程澈連連稱奇。
“師尊,你居然會這些!”
裴氏傾覆,所有商業營生一夜之間化為泡沫。
那時候一直被保護的很好的裴瑾疏還會抱着自己的胳膊哭,舍不得被拿走的玩具。
所以什麼被拿走了,裴瑾晞就給他做個新的,比不上原來的華美精巧,可他都能大概做出個樣子來。
後來裴瑾疏不哭了也不要了,他也就不做了。
真快啊,愛哭的弟弟那麼快就長大了。
就是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還......活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