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謠怎麼能随便造!
顧溫珩見那桃子在他掌心旋轉了八百個來回,道:“清許。”
裴瑾疏:“嗯……啊?”
顧溫珩:“桃子,過會兒我差人給你送些,雖說是出發前采的,但一直用寒玉長青石存儲,和剛摘的一樣新鮮。。
裴瑾疏還未來得及謝絕,顧溫珩便起身道:“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這甜粥怎麼樣?”
“還好……”
其實挺好吃的,但現在他有些咽不下去了。
“喔。”顧溫珩點點頭,離開了。
裴瑾疏頗為憂愁地長歎一聲,拿過那粥碗将剩下的粥一飲而盡,起身離開了。
******
午後,弟子們大多回房休息,或者在寝房附近的溪水邊玩耍。
裴瑾疏估摸九方宸不會午休,徑直去了溪邊。
可環視了一圈,并未找到人。
他沒有離開,刻意隐匿進陰影裡,抱着手臂等着。
沒過一會兒,果然見九方宸從一條小路走了出來。
看樣子程澈等人都去休息了,隻他一人沒事做。
他來到溪水邊,看了看那潺潺流水,飛速脫掉鞋襪,草草一挽褲腿就走進了水裡。
裴瑾疏見他似乎看上了什麼東西,直直地盯着水面,像是野獸盯着獵物一樣,繼而猛地一躍,像是踩住了什麼 ,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番舉動弄得裴瑾疏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在高興個什麼,可他都未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由自主跟着揚起了嘴角。
九方宸現在很是引人矚目,不一會兒,各個門派的弟子陸陸續續圍了過去。他也好交往,和這些弟子們談笑風生。
後來不知道說起了什麼,九方宸微微仰頭,修長的手指劃過頸項,喉結随着他的動作微微起伏。
這個不經意的動作看得許多人直了眼。
又與一個弟子說了幾句,九方宸再擡頭,眼裡揚起喜悅之色。
“師尊!”
從陰影處走過來的裴瑾疏點了點頭,沒說話。
其餘弟子見他來,也是和他打了招呼,見他一直看着九方宸,明白了他是與九方宸單獨有話說,便識趣地離開了。
等到就剩下兩人,裴瑾疏問:“你喉嚨怎麼了嗎?”
“他們說我聲音怎麼有些啞,我說這兩天火鍋吃多了,上火嗓子疼。”說着,九方宸又摸了摸喉嚨處。
确實,他的聲音像是有些細沙劃過般有些細微的沙啞。
裴瑾疏一聽便道:“這麼大了吃東西還沒數,場上各處都有放置涼茶,你有多喝些嗎?”
九方宸吐了吐舌頭,“不是上火啦,是被萬藤根纏住的時候我喊武器喊啞的,感覺丢人才找了個借口。”
一想到他把人家的武器喊來,裴瑾疏就忍不住想笑,“你可真是歪門邪道的本事一大堆。”
他拿出那隻金霞丹頂,掰成兩半遞給九方宸一半,“潤潤嗓子吧。”
九方宸接過桃子咬了一口,果然清甜爽脆,有一股别的桃子沒有的馥郁香氣。
“師尊,把核給我吧,我想回去種。”九方宸朝裴瑾疏伸出手。
“種不出來吧,缥缈仙宮這桃子送過不少人,很多人試着種過,都種不出來。”嘴上這麼說,裴瑾疏還是取下了桃核給九方宸。
“他們種不出來,不代表我種的出來。”九方宸将桃核收了起來。
這話倒是讓裴瑾疏想起當年他要帶自己去鏡城的時候,自己顧慮那鏡城主不好惹,九方宸說别人惹不起,不代表他惹不起。
類似的話九方宸從小到大說了不少,以前裴瑾疏不喜歡他說這種話,總覺得聽來輕狂,怕他惹火上身。
可現在再聽到這種話,卻也沒有不喜之情了。
或許是這個人,真的能做到許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九方宸是個難看透的人。
有時候強悍的讓人生畏,有時候又單純無欺極了。
想起他剛剛在水裡蹦跳的樣子,裴瑾疏問:“你剛剛在做什麼?蹦來蹦去,還那麼開心。”
九方宸:“我在踩光。咦?師尊,你那麼早就過來了?怎麼不來找我?”
裴瑾疏沒好意思說看他看上頭了,沒來得及過去,隻問:“踩光?”
九方宸:“對呀,這麼一踩,水一動蕩,光散開,閃閃發亮,好漂亮!”
竟會因為這事高興成那副樣子,孩子般的純粹,讓裴瑾疏覺得可愛,他正要說什麼,忽然看見九方宸的小腿處竟又遍布了紅色的藤紋。
裴瑾疏驚訝道:“這赤珠錦,剛剛似乎不在這裡吧?”
“它不喜歡光和熱,感受到水裡的涼意它就跑下來了,但很快就會因為陽光避開,等着。”九方宸說着,擡起一條腿。
果然,就這一會兒功夫,小腿上的紋絡又慢慢遊走着收了上去,隐入九方宸卷起的褲腿中。
九方宸笑道:“它可有意思了,不喜光不喜熱,還不喜歡麻布面料,喜歡我穿絲綢和軟冰紗,還喜歡對稱,在我身上總要形成相對的紋路。”
裴瑾疏甚感奇妙,九轉赤佛心的印記一直留在他的尾椎之上,沒想到這赤珠錦竟會到處遊走。
雖說九轉赤佛心是被徹底煉化了,而九方宸隻是和赤珠錦相融,但他沒有煉化九轉赤佛心的時候,那靈草也沒在他身上亂走過,看來每種仙草都有自己的習性。
九方宸一直仰頭看着站在石頭上的裴瑾疏,脖子有些酸,道:“師尊,你要下來嗎?這個時辰太陽照着的水很舒服。”
湖面閃着粼粼光彩,甚是好看,再加上午後陽光明媚,映照水面,想必水中确實舒适。
裴瑾疏點了點頭。
九方宸看着他脫下鞋襪,挽起褲腿,擡腳踏過幾顆岩石走入水中。
他的膝蓋像是被丹霞色的胭脂掃過,小腿能看見分明的胫骨,同樣泛着绯色的腳掌踩進水裡,骨骼精緻的腳踝劃開水面,趟到九方宸的面前。
見九方宸一直盯着自己的腿,裴瑾疏不由也低下頭,“你在看什麼?”
“你的腿,好看。”九方宸脫口而出。
沒想到他會說這話,裴瑾疏一時間不知所措。
轟然一下,臉就燙了起來。
不光是臉,在九方宸的視線下,那膝蓋上的的绯色似乎更深了,小腿都跟着隐隐發紅。
“别看了。”裴瑾疏往後退了一步。
“嘩啦”一聲,光芒在他腳踝處破碎,繼而閃耀,迷亂了九方宸的眼。
“不看不看。”九方宸擡起頭。
再看下去可不太妙。
和煦的微風帶來了略顯微妙的氛圍。
九方宸的幾縷碎發撫弄着額頭,讓他有些發癢。
兩人靜默了片刻,直到裴瑾疏開口,他問:“這場比賽為什麼要那麼拼命?”
九方宸随即不滿道:“離雨仙尊說我不及你。”
裴瑾疏失笑,“這麼争強好勝啊,再說不及我有那麼丢人嗎?”
“不是争強好勝,也不是比不上你丢人。”九方宸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神忽而淩厲,“如果他們一直覺得我不及你,再碰上什麼堕神元神兩界破裂的破事,他們第一個想到的還是琬琰仙尊裴瑾疏,還是要你一馬當先身先士卒。”
裴瑾疏怔住了。
九方宸叉着腰,“我的師尊那麼膽小,擔心很多事,害怕很多事。我膽子大,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就怕師尊難過害怕,我要擋在你前面,再碰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們要先想到我九方宸,不要去想我的師尊裴瑾疏!”
一個能者多勞就把什麼都壓給裴瑾疏,九方宸覺得不公平。
包括前世對自己的讨伐,所有人都認為是裴瑾疏的責任。
現在想想,當時的裴瑾疏……
不,不能想這些。
九方宸拉回思緒,見裴瑾疏一直看着自己未曾眨眼,于是他問:“師尊,你在想什麼呢?”
裴瑾疏垂下眼,嘴角揚起柔和的弧度,有些遺憾道:“我在想,現在要是能抱抱你就好了。”
君顔如玉,在暖陽下格外溫柔。
九方宸睜大了眼睛。
所有在溪水邊的人都聽見了“噗通”一聲巨響,在淺溪裡甚至激起了浪聲音。
那聲音把人們吓了一跳,循聲望去,隻見九方宸整個人平趴在水裡,
“老天爺,那是怎麼了?”
“是摔倒了吧。”
“九方宸你沒事吧?”
九方宸在水中擡起眼,朝一臉愕然的裴瑾疏使了個眼色,“師尊,你現在有理由來哄哄我了。”
裴瑾疏反應過來,忙蹲下去扶他,“摔疼了沒?”
九方宸順勢貼進裴瑾疏的懷裡,裴瑾疏摟住他,低聲道:“你真是的,也不用摔這麼重啊。”
九方宸:“嘿嘿,不疼,我會摔。”
裴瑾疏此時有些苦惱,覺得衆目睽睽之下,摟着人太久也不是回事。
正糾結着,懷裡傳來一句:“師尊,以後千難萬險,都有我在前。”
不管了。
裴瑾疏收緊了手臂,将人深擁入懷。
他摟得很緊,很久。彼此身上熨帖的溫度幾乎要蒸幹沾濕的衣服。
直到有人以為他扶不起九方宸,過來幫忙,兩人才分開。
當日午後傳言,那大殺四方威風凜凜的九方宸,在淺溪中摔了個大馬趴,琬琰仙尊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人從溪裡撈起來。
有人幸災樂禍,說果然樂極生悲。
有人為他辯解,說他是太累了。
也有人揣度,他是不是覺得比賽時鋒芒太過,刻意賣蠢。
但其中真正原因,隻有兩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