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川移開目光,猶豫片刻後,還是忍不住問,“那天的問題我還沒回答....現在有補考的機會嗎?”
袁野憶猛的擡眼,撞上紀川的視線,又迅速撇開了頭。
“抱歉,我現在有點亂。我們改天再說吧。”
說完,她匆匆離開。
雙腳和腦子似乎都陷入了39度高燒,昏昏沉沉。
紀川沒有追上去,沉默地看着袁野憶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
而後,他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月亮替代夕陽,月光代替陽光,他才離開。
他重複着袁野憶離開的路走,夜風微冷,每走一步,紀川都在想,原來這條長廊的盡頭是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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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
唐峰和曲修明準備出去吃宵夜,剛到開門,就看見紀川一臉失魂落魄。
他們兩發出的宵夜邀請,也被拒絕。
曲修明見紀川狀态不對,幾番追問,他都笑說沒事。
“放心,我真沒事。”紀川說,“可能有點累了吧,所以面色不好。”
曲修明和唐峰對視一眼,看着紀川若無其事地走進陽台,刷牙洗臉,出來後開電腦趕報告。
像往常一樣,似乎并無不妥。
但.....
紀川刷牙擠的是洗面奶,開着cap寫報告輸入一堆重複的拼音。
曲修明想再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被唐峰攔住。
拉着去曲修明出了宿舍後,唐峰直接說,“還是讓他自己靜靜吧。他就是一整個悶葫蘆,你要真能成他嘴裡問出東西,他就不叫紀川了。”
“因為叫紀(記)-得。”
“啧,那等下打包點吃點給他得了。”
半個小時
兩人拎着幾袋打包盒回去時,宿舍已經空無一人。
酒吧的調酒師突然腸胃炎入院了,羅宇隻能臨時喊紀川幫忙。
原本以為救場的人到了。
結果救星來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機械式地在吧台後搖瓶。
羅宇突然覺得,紀川也跟着腸胃炎了。
送走一波客人,店内人流降下來,羅宇端着杯紅棗枸杞茶,走到紀川前面坐下。
他問,“在煩惱方家的事?”
紀川搖了搖頭,鑿冰球的動作不停。
羅宇喝了口熱茶,問,“我聽你姐說,國慶那姑娘又鬧進醫院了,她爸媽又罵你了...”
說一半,羅宇偷偷打量起紀川的神色,他依舊垂頭鑿冰,單錐一下一下将方塊鑿成冰球。
羅宇繼續說,“其實要我說,真狠心不管就行了。你和你姐一年到頭跑方家的次數,比他家親戚還多。”
“抽刀斷水水更流,他爸媽覺得是你欠她家姑娘的,但那事又不是你做的....實在不行,你就别瞞了,跟她爸媽直說得了!”
一顆成形的冰球被紀川放進儲備箱。
“說不了,我答應過她。”
紀川拿起另一塊冰,單錐鋒利,碎冰一塊塊削落。
羅宇拿他沒辦法,憋氣道,“你處理方家的事,能像鑿球這麼幹淨利落就行了!”
紀川沉聲道,“我已經和她明确表示過,答應要瞞的事我不會說。但她或者她爸媽再找我,我都不會理了。”
羅宇皺眉,“那姑娘能答應嗎?”
紀川說,“我拿那件事威脅她了。”
話落的同時,單錐擦過冰面,紮在紀川的指腹,鮮血瞬間飙出。
羅宇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紀川擦了擦手,擡頭笑了笑,說,“我蠻無恥的吧。”
羅宇搖頭,誠實道,“你早該這麼做了。生活和生意都是一個道理,太有良心都賺不到大錢。”
說完,羅宇端起那杯紅棗枸杞茶,去門口迎接新來的一批客人。
四五個男人,穿着球衣。
隔着幾米,紀川聽見羅宇在像他們推薦一款套餐,說是新推出的優惠價。
實際上是酒吧夏季滞銷的幾款精釀。
紀川換了個手套繼續幹活,卻聽見其中一個客人問,之前唱《未聞花名》那女孩子在不在?
羅宇笑說沒有,轉頭招呼台上的男歌手,下一首就唱那個未聞花名。
很快,男歌手就唱起了開頭。
那位男客人卻失望擺手,點播了另一首。
同行的夥伴調侃男人,“那晚那姑娘唱得真那麼好聽?叫你念念不忘,覺得其他人的都不動聽。”
男人稱是,“她唱的不一樣。”
她唱的不一樣....
紀川默念着這一句許多遍,直到手裡的冰塊徹底融化....
監考事件後,袁野憶揚言要追他,微信上消息早安晚安不斷時,紀川說她為什麼如此堅持不懈,她說的是:因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啊,你是不一樣的月亮。
特别爛大街,重複率高達99%的一句話。
那時他隻覺得她的行為無聊透頂,隻覺得她那句不一樣不過是巧言令色。
直到,命運的靶子也射向了他。
離學校宵禁隻剩半小時時,羅宇半催半退地将紀川的趕出酒吧,他把車鑰匙和一袋廚餘垃圾塞給紀川,“拿好東西滾回學校吧。”
紀川推開酒吧門出去的時候,一陣冷風迎面吹來。
江市已經步入冬季。
他仰頭搜尋了許久,找不到一點月亮的蹤迹。
紀川左轉去丢垃圾,逆風走,裸露在外的臉像被刀刺了一次又一次。
好不容易走到垃圾回收站,滿到溢出的垃圾桶雞,完全沒有給他留下一點空隙。
他深吸了一口氣,将最上面的那袋垃圾挪了挪,露出點位置,正準備卸下手裡那袋垃圾時,一道身音自右前方傳來。
“喂!”
紀川回頭看去。
寂靜的街道上,袁野憶正坐在她的小電動上,粉色頭盔和圍巾将她的臉團團圍住,隻露出一雙圓眸。
紀川有些無措的僵在原地,加重的呼吸在寒天裡吐出白霧。
他嗓音幹澀,問,“你怎麼來了?”
袁野憶頭一歪,掃了眼他手上的東西,緩緩道,“噢,我來垃圾站撿未來男朋友。”
“那...找到了嗎?”
袁野憶聳肩,“還沒。”
紀川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那要不别找了.....”
袁野憶歪頭笑。
“聽說雙11什麼都便宜,你便宜點我,和我在一起。”(待修改)
風簌簌地吹,表白的話順着風向,踱步進耳朵。
紀川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她,心髒不安地打着鼓。
袁野憶安靜地看着紀川一步步走近。
“不行!我很珍貴的,不參與打折。”
紀川僵住腳步,呼吸一緊。
看着他失落拘謹的樣子,袁野憶忍住笑意,傲嬌道,“你追追我吧。”
“像我追你那樣。”
紀川擡頭,屏着呼吸,眨眼确認着前一秒是否有幻聽了什麼?
見他沒有說話,袁野憶憋氣道,“不行嗎?不行就算了。”
說完,她擰動車把手就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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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峰兩人正給紀川打電話,問他今晚還回不回住。
電話剛播出,宿舍門就響起擰動聲。
兩人齊齊看向門口。
唐峰率先喊,“我靠大哥,你怎麼回來這麼晚.....”
看見紀川不值錢的笑容,唐峰話鋒一轉,“你中獎了?”
曲修明也好奇起來,“怎麼出去一趟,喪屍變笑星了?”(待修改)
紀川笑着點點頭,“嗯,中了Super大獎。”
曲修明試探地開頭,“你有...看到群裡老金罵我們交了一坨裹着金粉的屎嗎?”
紀川笑着點頭。
曲修明皺眉,“那你看到明天要開批鬥會的通知了?”
紀川再次點頭,笑意加深。
他拉開凳子坐下打開電腦。
曲修明和唐峰卻默契地對視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難以置信。
老金在群裡連噴了十幾條語音,他們兩聽一半差點又想退學。
明天還要去上朝挨批鬥,現在哭都來不及,紀川還笑得出????
唐峰忍不住了,“你去醫院了嗎?”
“現在體溫幾度?”
唐峰伸手過去探溫度,卻被紀川拍開。
“放心,我很正常。”
唐峰:“酒鬼才說自己沒病。”
同理,瘋子才說自己正常。
見紀川在電腦上敲敲打打,曲修明感慨,“别卷了哥,我們今晚就是不睡,通宵改一遍也來不及。别忘了老金的要求可是整個學院導師的top1級别。”
“還不如想想明天用什麼姿勢挨罵能減少傷害....”
曲修明說着,見紀川沒搭理,他挪動椅子,湊過去,邊看邊念出屏幕上的搜索欄,“如何追女生”
“惹女生生氣了該怎麼哄”
“女生喜歡的什麼禮物”
曲修明越念越小聲,他突然有點不識字了。
唐峰也石化了,但他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追問,“哪個女生?”
“袁師妹嗎?”
“上次校園輪胎傳的那個視頻又是怎麼回事?”
唐峰兩人追在紀川後面,從書桌追到陽台。
被采訪者卻隻顧着傻樂,唐峰兩人費勁口舌問了一堆,卻隻聽見紀川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我明天給她送早餐會不會很傻?”
唐峰和曲修明憤怒大喊:“送屁啊!明天老金要看批鬥大會!!!”
陽台回蕩着兩個學術怨夫的餘怒。
紀川認真點了點頭,“那我明天早點起床,送完直接去實驗。”
唐 峰“.......”
曲修明“.......”
一直到月亮西沉,紀川也沒睡着覺,腦海裡不斷播放着袁野憶的話。
“你追追我。”
“追到我就答應你。”
“你的過去嗎?啊那個有什麼好介意的。”
“我又不是去超市買的化妝品,要求全新無暇未開封。”
“你煩死了,問題怎麼那麼多,再問我就拉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