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衍踉跄着栽出門外,擡頭卻發現門外竟一個人都沒有,走廊上一片死寂。
這幢樓中皆是各個社團的活動室,周邊的活動室則分屬于不同的音樂社團。
他五音不全、唱歌難聽,再加上對音樂不感興趣,所以他從沒搞清楚過這都是什麼音樂社團。他唯一清楚的是,這些社團都很吵鬧,還互相嫌對方太吵,為此不管是私下裡還是台面上,都約過好幾場架,最終博得了全員處分的光輝事迹。
然而此時這些音樂都消失了。
信衍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内心潛藏的不安此時終于發酵起來。
他轉過頭,卻看到原本喧鬧的活動室亦是空無一人。
這不可能...明明方才這裡還有很多人...
他不敢置信地走回活動室,站在窗邊往下望,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同樣消失了。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微微顫抖着拿出手機,正如他所料,手機也連不上信号。他煩躁關掉手機,擡起頭卻看見角落中的黑闆多了一行字。
【拿着桌上的東西到圖書館大廳】
可他明記得離開活動室的前一刻,黑闆上還沒有字。那麼這行字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又是誰寫下的?
信衍本想将這當做陷阱,然而在多看幾眼之後,他卻覺得這行字看起來格外眼熟。
這種每一橫每一豎都透露着嚣張二字的字迹也隻有顔九微寫得出。
那她也和自己一樣?她是否會在圖書館?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信衍便迫不及待地決定照着做。
果然,他一靠近黑闆,便看到桌上放一本書,封面還格外眼熟。
...這不就昨天那本奇怪的書嗎?!
信衍瞬間想起了昨天的痛苦經曆,那種幾乎快要被吞噬殆盡的痛苦,他不想嘗試第二遍。
但此刻他面前已經沒有第二個選項了,正當他為之糾結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還在猶豫什麼?”
“!”信衍驚魂未定地轉過頭,卻意外得看到一張驚豔絕倫的臉。
來者身型纖瘦,個子與信衍相比略矮一些,年齡像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人。
而他的相貌...
以信衍貧乏的語言完全無法描述此人的長相,信衍隻知道他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加快。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到過你?”他下意識說出連自己都嫌棄的話。
“也許吧,”笑意清淺,又指着桌上的那本書,“但我們可沒時間在這裡閑聊,拿上它去圖書館大廳吧。”
信衍沒有照做,而是猶豫地問道:“為什麼?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的确知道,但時間有限,拿上它,我們邊走邊說。”那人對着信衍莞爾一笑,“好嗎?”
信衍瞬間就被那人勾着的嘴角勾走了魂,不疑有他、毫無防備地拿起書。
霎時!一股迅猛的熱流從書本與肌膚相貼之處迅速湧入全身,灌進頭顱深處中!
信衍說不出話來,就連發聲都變得困難,眼前滿是朦胧的光暈,在這片模糊的色塊之中,他看到另一個自己慢慢蜷縮着,瞬間就縮成發光圓球,在兀自旋轉片刻後又瞬間爆開,露出内裡那本漆黑的書。
“呼...呼...”不知過了多久,信衍慢慢恢複神智,發現自己已經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
而那本書卻已不見蹤影。
“書,那本書呢?”信衍聲音嘶啞,緩慢地轉頭張望四周,“書怎麼不見了?我這是怎麼了?”
那人上下掃視着信衍,眼中閃過一絲興味,“真是有趣,果然和他說的一樣。”
“你在說什麼?”信衍撐着桌面站起來,“他是誰?”
奇怪的是他并無任何不适,甚至他感到全身充滿力氣。
“沒什麼,一個神神叨叨的人而已,你以後會見到的。”那人轉身,“走吧。他們還在等我們。”
“可是書...”信衍蹙眉。
那人沒有回頭,擺了擺手,“别擔心,書已經拿上了。”
信衍以為是對方拿着書,便老實地跟上去。
走廊上仍同剛才一樣,毫無生息。那些往日熱鬧的社團緊閉着門,信衍也嘗試過打開其中一二,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他隻能選擇放棄,但就在轉身的一瞬間,他看到對面的活動室門上寫着陌生的名字。
天文社?這什麼時候多了天文社?
算了,管他呢,也許是什麼新社團吧。
信衍來不及多想,看着青年推開安全通道的門,便追上去,一邊問道:“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人都突然不見了?”
腳步聲在通道中回響,青年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5850什麼都沒告訴你?”
信衍茫然,“你說的那是誰?”
“顔九微。她不是你的學姐嗎?”
“學姐她什麼都沒有和我說過,你是她的同學嗎?我可以叫你學長嗎?我們會沒事嗎?”信衍努力湊上前,試圖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那人沒有理睬信衍的問題,而是停下腳步,伫立在樓梯拐角處,回過頭看着信衍。
明明信衍才是站在高處的那一個,但卻有種被俯視的錯覺,他的膽怯與畏懼被輕而易舉地看穿了。
信衍聽到青年用沉靜的聲音輕聲道:“放心,不用害怕,我會保護好你的。”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别人說要保護自己,更何況那人是自己甫一見面就頓生好感的人。
信衍站在樓梯上,局促不安地漲紅了一張俊臉,想要說些什麼,卻隻能傻站着,我我我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我叫信衍。”聲音小得幾乎不可聞。
“信衍,那我們繼續走吧。”低着頭的信衍并沒看到青年略微勾起的嘴角。
那人又道:“這次就算了,以後注意要不要暴露自己的名字,在這裡我們一般用代号相稱。”
“代号?可我沒有代号。”信衍茫然。
“你現在的确沒有代号,隻有獲得正式玩家身份的人才能擁有代号。”那人解釋道,“你以後記得就行。”
信衍更懵了,“什麼玩家?”
“她還真是不負責任。”信衍聽到那人歎了口氣,“那先從最基本的說起吧。這裡是連接生者與死者的世界,由死者過分濃烈的執妄與情感構築而成。我們稱其為試煉世界,因為隻有完成試練才能離開這裡,回到現實。”
“什麼意思?這裡是地獄?”信衍不解,隻覺得背後莫然生出一片寒氣。
“這麼理解也可以。”那人微微颔首。
信衍蹙眉,“那這裡很危險吧。”
“的确,”那人輕聲道:“但更高的風險也就意味着更大的收益,隻要我們通過試煉,就可以獲得積分,而積分無所不能,可以實現一切欲望。”
“那可以換錢嗎?”信衍問道。
那人笑了笑,“當然可以,你想要什麼都可以用積分換到。”
“真的嗎?”信衍以為隻是玩笑,便笑着道:“那可以換個對象嗎?”
“沒人嘗試過,但說不定可行,你可以試試。”那人敲了敲樓梯的扶手,“我繼續講試煉的規則,通關試煉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找到通關憑證,大多都是對死者有重大意義的東西,是死者創造試煉世界的基石。另一種方法就是直接解決死者,讓他們重新回歸死亡。”
“至于如何進入一場試煉,那就要使用試煉鑰匙了。”
“鑰匙?那這次...”信衍皺着眉。
那人撇了信衍一眼,“你想得沒錯,這次試煉也是有人用鑰匙打開。而且你也認識她。”
信衍震驚了:“誰這麼缺德?還把我也拉進來?”
“顔九微。”那人道:“但她應該征得你的同意了,不然你可進不來。”
“...我不記得我同意過這麼離譜的事。”
“那是你們之間的問題,”那人繼續道,“但你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了。一旦你通關這個試煉,就會獲得正式的玩家身份,擁有屬于自己的代号,在未來還要定期參與試練,否則會有懲罰。不過這是後話,通關之後再細說吧。”
“這麼麻煩..”信衍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快走幾步與對方并排,天真地問道:“那如果我通關不了試煉,是不是就不算正式玩家?以後也不用參加試煉?”
那人輕笑一聲,餘光掃過硬要插到身旁的信衍,“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問題。通不了關的情況隻有一種,那就是你死了。”
“...你在開玩笑吧,”信衍傻笑兩聲,“真會有人死?”
那人挑了挑眉,沒有回答信衍的疑問。
“...”信衍從那人的眼神中明白對方的回答,他笑不出來了,就像是在雲端漂浮時突然墜入沉重的現實。
在遇到青年的那一刻起,他隻覺得自己在做夢,畢竟隻有在夢中才會出現如此光怪陸離的場景。但此刻他卻突然清醒地認識到,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夢,他的确進入了一場可能會死的試煉。
信衍隻覺得嘴唇都幹澀起來,不由舔了舔嘴唇道:“那我現在可以退出嗎?”
“放棄吧,隻有通關才能離開這裡,你已經沒有退路了,”那人道:“不過也不用這麼擔心,這次試煉不會太難。隻是...”
“隻是什麼?”
那人的聲音低沉,“如果不能盡快适應,那你說不定真的會死。”
信衍愣在台階上,迎着青年略顯淩厲的眼神,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昏暗幽閉的樓梯間中,年久失修的燈管忽閃忽閃,在即将徹底陷入黑暗的邊緣搖搖欲墜。
信衍嗫喏着雙唇,小聲顫抖道,“可這不合理,我不是自願要來這種鬼地方。”
“...是嗎?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那人順着階梯繼續向下走,但走了幾步卻沒聽到信衍的動靜。他回頭卻看到信衍低着頭伫立在樓梯上,低垂的額發擋住了信衍的表情。
那人沉默片刻,“你跟不跟上來是你的事,我不會回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