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裡奇卻不會忘記任務,注意到信衍沒有跟上來,他回頭疑惑道:“伊凡大人怎麼了?您不是要去見教皇大人的嗎?”
“是,”信衍冷哼,“但我也沒說現在就要去吧?”
裡奇想了想,“我明白了,剛起床的确不适合觐見教皇大人,那等您用過餐吧,不過我有義務提醒您,教皇大人很快就會忙碌起來,到時候可能沒時間接待您了。”
他的語調依舊怪異,但架勢卻是越發熟練起來,威脅諷刺的話也說得愈加順溜。
“哼,但這和你無關。”信衍大步向前,完全無視了裡奇。
用過倉促的早餐後,信衍和裡奇兩人相顧無言地離開了洋房,雷娜塔本也打算跟上來,但裡奇卻嚴厲地拒絕了雷娜塔。
礙于格裡高利的威名,信衍和雷娜塔也不敢公然違抗。
信衍跟在裡奇身後,看着對方長長的衣袍垂在雪面上,四周的樹影間風聲呼嘯,偶爾也能瞥見三三兩兩穿着盔甲的人在其間走動。
而昨天這條路上還沒有任何行人。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還是說就像裡奇所言,這裡很快就要不太平了?
裡奇明明沒有回頭,但像是知道信衍的疑惑,輕聲解釋:“這些都是聖殿騎士團的人,他們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昨天闖進了一夥盜賊。盜賊的人數尚且不明,但一來就偷走周邊修道院的聖物。為了安撫人心,我們必須盡快抓到他。”
“這周邊還有修道院?”信衍奇怪道:“被偷走的是什麼聖物?”
“那是修女修道院,由格蕾絲院長管理,”裡奇向着修道院的方向望了一眼,“據稱失竊的是聖溫妮莎的遺物,一把用來切割祭品的刀。”
信衍也随着裡奇的動作望了過去,他注意到修道院更靠近塞瓦倫的城鎮,“那把刀很重要嗎?”
裡奇道:“和教廷的所有東西同樣重要。”
也是,對教廷來說,重要不是被偷走了什麼,而是竟然有人敢在教廷偷走他們的所有物。
“那盜賊是什麼來曆?”信衍問道,他可不希望現在會出現任何節外生枝的變故。
“不知道,”裡奇道,“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對教廷十分了解。”
信衍頗為嘲諷地笑道:“那就說明是你們内部的人幹的。怎麼?被我說中了?”
裡奇停下腳步,扭頭看着一邊光影搖曳的角落,“也許吧,我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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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他們再次進入教堂,但這次卻是截然不同的岔路。
信衍擡起頭,看着高聳的穹頂上面繪滿精緻的壁畫,走廊上擺放着栩栩如生的雕塑,白色的石料更是顯得那些人像肉感豐腴,柔軟彈潤。
斜陽的餘晖在雕像上籠蓋一層金紅光芒,他們似乎在沉沉地呼吸,就要在夢中醒來。
這可比陰冷潮濕的王都宮殿更像皇宮,果然在這個時代,教皇才是在這片大陸的中心,他的實力不是一般國家可以比拟的。
“你喜歡嗎?”突然信衍的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他回過頭看到格裡高利含笑的目光。
格裡高利熱情地上前,張開雙臂攏住信衍的身體,在他的耳畔說:“我親愛的孩子,昨晚休息得好嗎?對我準備的房子還滿意嗎?”
信衍點點頭,“敬愛的叔父,我休息得還不錯,裡奇也整晚都在我的房間守護我的安全。”
“整晚?”格裡高利聞言,眉頭一皺但又很快舒展開,“這是他該做的。”
“不過...”信衍剛想說其他人也進入房間的事,轉頭一看卻發現裡奇早已消失不見。
信衍猶豫一瞬,轉口道:“不過那裡離城鎮和教堂都太遠了,這路走來花了不少時間呢。”
格裡高利松開他,似笑非笑道:“遠也有遠的好處,那裡可要清淨多了,就算這裡發生什麼也不會波及。”
信衍眼色一暗,換言之那裡發生的事,這裡的他也無法發現。
格裡高利是在威脅他嗎?然而格裡高利笑得和藹,完全看不出内心的真實想法。
信衍謹慎地點點頭,展顔一笑:“您說得是。”
格裡高利攬住信衍的肩膀,“不過今晚你留下來吧,昨天都沒來得及和你好好聊聊。我上一次見到你,你還隻有幾個月大,要是你能一直在我身邊長大就好。”
信衍也奉承道:“我也是同樣的感受,我一見到您就覺得分外親切。”
“雖然過去的事無法改變,”格裡高利的手深深嵌進信衍的肩膀,“但我們可以選擇未來的走向,你可以一直留在這裡。”
信衍停下腳步,愣了一秒尬笑着,“我怎麼能留在這裡?”
“你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格裡高利打斷了信衍的話,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威脅。
“不是這樣的,我很願意,但我并不是教廷的一員,怎麼能一直留在這裡。”
格裡高利松開手,注視信衍片刻後道,“這不重要,隻要你願意,什麼都可以做到。”
他提步繼續向前,狀似漫不經心道:“還是說,你還沒放棄卡勒爾的事?”
信衍沒有猶豫,追上去道:“我在卡勒爾長大,我不可能輕易放棄。”
格裡高利沒有說話,但用餘光掃了一眼信衍。
“我還是希望您能收回之前的要求,畢竟,”信衍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破釜沉舟般道:“畢竟亞瑟已經答應我,等我回來,他就會為維多利亞女王正名,然後将王位傳給我。”
“是嗎?”格裡高利嗤笑道,“你居然還會相信亞瑟的話?要知道惡魔都善于欺騙。”
信衍道:“他也許會欺騙我,但是我也有隐藏的後盾會支持我。”
“哦?”格裡高利皮笑肉不笑,“我怎麼不知道?”
“那就是您啊,”信衍讨好道,“難道您不會支持我嗎?”
格裡高利沉默一瞬,然後大笑出聲,語調中透着愉悅,“你說得對,我當然會支持你,不過我還要再考慮考慮要不要放過亞瑟。就算沒有他的幫助,我也能把卡勒爾給你。”
“不過,前提是你要聽話,”格裡高利停下腳步,推開面前的門,“今天你就住在這裡吧,我的房間就在隔壁。”
信衍點點頭,跟着格裡高利走進房間,“當然,您是我的叔父,是我唯一的親人,也是我最重要的長輩,我一切都會聽從您的要求。”
格裡高利摸了摸信衍的頭,滿意道:“很好,乖孩子,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和我說。”
信衍想了想,終于将猶豫很久的問題道出,“叔父,我想知道聖劍的下落,我聽說聖劍就在聖湖中。”
格裡高利收斂了笑意,“你聽誰說的?”他不等信衍回答,接着道:“聖劍的确就在這裡,但這柄劍我不能給你,因為那是沾染了怪物之血的、最為污濁的劍。”
“我隻是想要這上面的鑽石,”信衍解釋道:“聽聞那是最大鑽石的一部分。”
“但那也是和維多利亞扯上關系的不祥之石,”格裡高利轉身離開,“我還有其他事。你就在這裡休息吧。但記住不要獨自随意離開房間,想出門就叫上裡奇,他會待在套間的小房間中,不會和你住在一個房間。”
他回過頭,明明還是笑着的模樣,信衍卻在他的眼神下被壓得擡不起頭,“這兩天教廷中闖進了盜賊,獨自出門可能會被當做盜賊而被處理掉,到那時我也救不了你。”
信衍老實地點點頭,又問道:“那我的同伴們呢?他們不會有危險吧。”
“你放心吧,洋房四周都有騎士團的人,隻要他們不試圖靠近這裡,那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格裡高利說罷就離開了房間。
而他一離開,一旁小房間的門就打開了,一個帶着兜帽看不到面孔的人從中探出頭,“伊凡大人,真巧,又隻剩下我們倆了,要我帶您出去走走嗎?”
一聽聲音就知道那人是裡奇。
信衍頓時長歎一口氣,“委屈你又和我一起,你休息去吧。我今天不會外出了。”
裡奇“哦”了一聲,就縮回小房間,還關上了門。
信衍也毫無形象地卧在壁爐前的軟椅中。
看來勸說格裡高利的事要暫且擱置,先拿到聖劍上的鑽石才是正事,可他完全不知道聖劍的位置,教廷中又有聖殿騎士團的人巡查。
信衍不由又長籲短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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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于此同時,在遙遠的洋房中,信衍并不知道此時的希恩正撿起窗台處落下的一張紙片。
他展開一看,上面隻寫着寥寥數字與一副簡潔的路線圖。
【快去修道院。——墨林】
希恩一愣,迅速反應過來,探頭看向窗外,卻見樹林深處影影綽綽,一條絲帶綁在樹梢間随風搖曳。
而那正是墨林系在豎琴上的飄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