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誰能在暗戀對象懷疑的目光中還繼續保持淡定?
信衍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站了起來,一邊嘴硬道:“我沒有累,我還可以再跑三千米。”
十七用難以言喻的表情擡頭看向信衍,似乎在後悔接手信衍,半晌之後長歎一口氣,掀開沙發上的花布坐下,“你也坐下吧。”
信衍便老實地坐在十七的身邊。
“通關這麼久了,還沒好好問你,”十七放松身體依着靠背,神色慵懶,“這兩次試煉感覺怎麼樣?”
信衍當即自吹自擂起來,“我不說獨當一面吧,至少也算是脫離新手村了。”
“你的成長的确很快。”話雖這麼說,但是十七的神色卻沒有絲毫放松,“但這還遠遠不夠,你經曆過的這幾次試煉隻能算是開胃菜,之後的試煉遠比這更可怕,你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我知道了...”信衍的語氣瞬間冷落下來,他當然知道他在試煉中的表現并不亮眼。
十七自然也察覺到信衍情緒的變化,他歎了口氣道:“我并不是想要嘲笑你。我知道你有更大的可能,你還可以做得更好,我一直都相信着你。”
信衍精神一震,半擡起眼用餘光撇了十七一眼,很快又恹恹地想,他這話分明隻是想安撫我,我幾斤幾兩難道自己還不知道麼。
十七見他仍是一副興緻不高的樣子,“算了不說這些了,你的異能掌握得怎麼樣了?”
信衍這才想起技能書,他還沒檢查過這次到底記錄下幾個技能。
沉甸甸的技能書壓在臂彎中,與此前相比,它的分量明顯有所增加,封面上隐含于花紋中的光澤也鮮亮了不少。
前幾頁的畫面毫無變化,除了十七的異能,那把原本光華内隐、充滿質感的薄刃,此刻卻像是淺淡的鉛筆速寫。仿佛隻需伸手一抹,就能讓這幅灰暗的畫從紙面上消逝不見。
信衍擡起頭,想要去探尋十七看到這幅畫的反應,卻發現十七早在他拿出技能書時,就已離開沙發站在窗邊,雙手扶在窗棂上,眺望窗外的景象。
“十七?”信衍拿着技能書不知所措,“你怎麼離得這麼遠?”
十七并未回頭,“我不應該再對你的異能有更深入的了解,這對我們彼此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他的側臉在陽光中籠上了一層朦胧的光暈,呈現出半透明的質感。
信衍呼吸一滞,不敢再多看一眼,微微地低下頭,瞧見紙頁上幾乎快消失不見的匕首,低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
他突然噤聲,他本想要讓十七允許他再複制一次異能,但方才十七都說了這樣的話。那他是不是也不該再厚着臉皮去借用十七的異能?
他這一猶豫,再加上不會僞裝表情。十七不用細想就知道此刻的他在為難什麼,他慢慢走向信衍,果然在攤開的書頁上瞧見那把快看不清的刀。“如果你想要複制我的異能,那就直說吧。你不需要和我客氣。”
“可是你剛才說...”信衍微昂起頭,看着十七的臉越來越近,卻越來越看不清晰,在眼底暈染出晦暗又淺淡的影子,就像淺色紙頁上偶然滴落的水漬,就算幹透了也會留下粗粝不平的痕迹。
“我隻是希望你能對我有所保留而已,而且你的異能太特别了,會記錄下其他人的異能。我并不想知道這些。”
十七彎下腰,一手按在沙發的扶手上,一手卻按在技能書上,綿實的壓力均勻地鋪在信衍的腿上,他明明感覺不到十七手掌的形狀,卻依舊能感覺出十七指腹的細膩。
信衍不敢擡頭,他悶悶地猛點了幾下頭。然而十七的氣息卻無處不在,均勻地鋪灑在四周。他攥緊拳頭,指甲掐在掌心的紋路中。
因為他一擡頭就可以看到十七微微垂下的領口,這件微舊的T恤曾是他最喜愛的一件,本就是寬松型的,此時穿在身形小了一圈的十七身上,更是顯得沒有形狀,格外慵懶。
一想象此時十七的模樣,信衍渾身的氣血都止不住地上湧。
然後他就瞥見十七松開撐在扶手的手,轉而按住他的手腕。
信衍一驚,猛然擡起頭,卻感覺到一股迅猛的力量從手腕相接之處蹿遍全身,這種戰栗之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為強烈。
頭頂之上高高懸挂起的時鐘似乎就此破碎,細碎的玻璃碎片劃開軀殼,沉重的鐘擺碾壓在頭顱上。
他的時間就此停下。
他找不到自己的呼吸,也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似乎他作為一個生命體的意義都被完完全全地剝奪。
而此刻,他也終于有些明白十七的異能到底是什麼。
當信衍重新找回神智時,十七已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中,眼睛望着他的方向,焦點卻落在虛空中。
信衍低頭看着技能書上的匕首重新變得精緻而寫實起來。這看起來和之前沒有區别,但他總會想起剛才那仿佛被完全吞沒的窒息感,這讓他都無法拿穩手中的技能書。
信衍翻過沒有變化的幾頁,之後兩頁則分别是扭結在一起的數枚方塊,和随風揚起的花瓣。
這應該就是狡兔和江祺然的異能。
而江祺然的異能因為被使用過,所以原本該是血色的花瓣在書頁上卻呈現出完全的黑白。
信衍擡起手,試圖喚起這頁紙上潛藏的力量,卻發現内裡已然空無一物,被複制來的力量已經被使用幹淨了。
看來一旦變成黑白就完全無法再使用了,信衍對此惋惜,畢竟在唯一的體驗中,這個異能還是很有實戰價值,若是當初能複制到更多就好了。
但既然已經錯過也不需要太過惋惜,信衍更關注的還是狡兔的異能,下能開鎖,上能封閉空間,要論實用性的話,還是空間異能更勝一籌。
可惜礙于使用次數的限制,信衍不敢多做嘗試。
他輕歎一口氣,偷偷看向十七,卻見對方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後知後覺地明白十七或許是在查看終端。
下一頁的畫面不再是玩家異能,而是從試煉本身中汲取的技能,分别是鐵處女染血的内部與一座沐浴在夕陽光輝下的高塔。
信衍清楚鐵處女的使用方法,但對那座塔一頭霧水。
這難道是說用了這個技能,就可以讓對手像女王那樣自殺跳樓?
那些回憶的片段忽隐忽現地閃爍在腦中,他對此已經有了猜想,但也隻是猜想。
信衍收起技能書,他可不願再細想下去,生怕會忍不住試用一番。
“看來,”十七早已收起終端,見信衍的神色,輕笑一聲,“你這次收集到的技能還算滿意?”
信衍點點頭,“還行,就是好不容易複制到江祺然的異能,”他話中卻不免帶着一點幽怨,“但我在試煉中就已經用完了,這下等于白複制了。”
“所以在試煉中時,你不能過度依賴技能,”十七交握雙手,輕笑道:“你必須進一步加強你的體能和戰鬥技巧。”
“那我要怎麼做?”看着十七嘴角的笑意,信衍突然毛骨悚然起來。
怎麼看都覺得十七不懷好意!
而事實也正是如是。
在十七一番貼身教導後,信衍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心中暗恨,這哪裡是在教導他戰鬥技巧,這分明就是他單方面在被毆打!
“你的身體太過僵硬,反應也不夠靈敏,出拳回擊則太過優柔寡斷,”十七一手壓着被迫趴在地上的信衍,一手反折着信衍的右手,“你完全是依靠本能在動作,老實說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超出我的預期。”
“你這算是在誇我嗎?”信衍艱難地說道,他感覺胸腔都快被擠壓變形了。
“當然是在誇你。”十七松開手,轉動手腕,“雖然你身體僵硬遲鈍,但你的本能和力量能極大程度地彌補這些不足。更讓我沒有想到你的學習能力也很強,你可以做到無意識地複制我之前做出的動作,看來你的異能會是記錄,并不完全是偶然。”
信衍翻了個身躺在地上,昂起頭看着十七,“你這話好像是在誇我,但我完全開心不起來,我也太菜了吧,幾下就被你打趴了。”他撐着酸軟的肩膀,艱難地坐直身體,“而且我都沒看清楚你的動作,怎麼可能複制得了。”
“這就是你的本能,隻是現在身體素質太差了,”十七端起一杯早已涼透的水,放在唇邊卻也不喝。
信衍本來還在傷感,但十七三番兩次地直言弱小,倒讓他覺得不服起來,“我的身體素質難道真就這麼差?你都已經說了這麼多遍了。”
“很多遍嗎?”十七微微擡起杯子,清透的水潤澤了唇齒,“那可能真的因為太差了。”
“十七,你真是...”信衍賭氣地撇開頭。
“不過身體素質是會變的,不管是加強訓練,還是利用積分都可以在短時間内有很大的進步。”十七放下杯子,彎下腰強行将坐在地上起不來的信衍拉起,“隻要按照我的計劃,你很快就會脫胎換骨。”
信衍遲疑着點點頭,不由擔心接下來一段時間到底會面臨這樣的折磨。
“還有一點我要提醒你,積分強化身體是會讓人上瘾的,如果這段時間内你要使用積分,那就一定要在我的許可下,不然之後我就什麼都不會再教你。我們之間也不會再有任何關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信衍不過思考了一瞬,很快就點了頭,在他看來,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畢竟他是這麼依賴着十七。
第二天十七果真就拿出一份日程詳盡的計劃表,上面的安排密密麻麻,若是完全按照這張計劃表,那再接下來的日子裡,信衍幾乎就沒有得空的時候。
但饒是如此,他也按照十七的安排,用盡全身的力氣也咬牙堅持了下來,枯燥的鍛煉在極短的時間内就讓信衍的身體素質成長了不少。
他逐漸感覺到在身體中流淌着日漸強大的力量。這種感覺宛如奔騰而下的江河,流轉于身體的每個角落,滋養着每處肌理。
他第一次感覺這洶湧的生機是在使用積分時。他想他應該再也忘不掉那種感受,也終于明白為什麼十七說這種感覺是會讓人上瘾的。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感覺肢體在狂妄生長的力量。
一半的他沉湎于力量,另一半的他卻在惶惶不安。
幸而這種感覺很快就消退了,十七許是察覺到他的心理變化,便安排更多的訓練要求。在極度疲憊下,信衍逐漸忘卻這種感覺,回歸從不停歇的日程安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