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德洛麗絲設定好的劇本是命運,那麼與命運對抗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說隻有這個即将降生的孩子才能戰勝德洛麗絲嗎?
而這時地上的突起忽然有了動靜,這裡面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掙紮,想要逃出包圍。
神父見狀,大聲道:“大家請保持肅靜!聖子要降生了!”
兩位母親都伸長了脖子,期盼降生的會是自己的孩子。
但裡面的聖子隻動彈一下,很快又不動。
“怎麼不動了?”黛絲夫人緊張起來,“莫不是難産了?”
她話音剛落,突起中有開始了上上下下的起伏,甚至能夠看清楚印在突起下的、小小的手掌印。
“那真是聖子!”他們身後的人群都發出驚呼聲,甚至連玩家都驚詫得面面相觑。
這裡面真的有一個人,那麼他會是什麼?
玩家?NPC?還是又一個像德洛麗絲的惡魔?
十七緊緊地盯着起伏越來越大的突起,他現在可以動用的異能是30%,但這應該足以對付NPC了。
但凡這所謂的聖子露出一點異常,他就會直接将其斬殺。
而這時,地面上的突起終于有了新的變化,上面出現了絲絲裂紋,然後越裂越大,直到那裂縫間能穿過一隻手。
聖子柔軟的小手,将這個包裹他的口袋撕開,然後探出頭去。
“...”看着包圍自己的人群,信衍簡直想要重新縮回去。
但神父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彎下腰雙手穿過信衍的腋下,将渾身光溜溜的信衍直接提了起來。
“我們的聖子降生了!”神父鄭重地宣布,“顯而易見,他是個男孩。”
黛絲夫人欣喜地叫了一聲,而艾米麗的母親卻掩面痛哭起來。
“...”要不是現在手短,信衍真想轉身,抽這個神父幾嘴巴。早在之前的葬禮上,他就對神父很看不順眼,現在更是活剮了他的心都有。
士可殺不可辱,更何況這個神父不僅殺了他,還羞辱了他!
信衍奮力掙紮着,可變成嬰兒的他不光四肢無力,連話都說不清楚,隻能任由神父抱着他展示給衆人看。
...連十七都沒看得這麼清楚過。
信衍憋屈地想,幸好這個遊戲德洛麗絲沒有選十七,要是讓十七看到自己這副樣子,他不如一頭撞死。
然後下一秒,信衍就看到人群中那雙熟悉的眼睛。
那個人好像十七啊...
不對,那個人就是十七吧。
信衍一愣,頓時一股委屈之感用上心頭。似乎是因為變成了小孩子,他比以往都更難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掙紮兩下,然後放聲大哭。
神父動作輕柔地将他轉了個面,抱在懷中慈愛地拍拍他的脊背,柔聲道:“不哭不哭,您聽起來很健康。”
在神父的安撫下,他逐漸止住了哭聲。
“很好,”神父抱着他走向盛滿聖水的聖杯前,“接下來就是洗禮儀式了,儀式結束後,你就将成為我們真正的聖子。為我們而向命運對抗。”
冷冽的聖水澆灌在信衍的頭頂,洗去蒙住他靈竅的塵埃,水珠從睫毛上滾落,他眨了眨眼睛,看着這世界逐漸變得清晰,甚至有點清晰過頭。
他甚至能看見,神父身上挂着的木偶提線。
信衍擡起頭,越過教堂的穹頂,他看見德洛麗絲的身影,而她一直注視着他。
他明白德洛莉絲也一定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他又看看四周的人,有些人就像神父那樣,身上綁着木偶線,而另一些人雖沒有木偶提線,但他們的面目模糊,像是被困在套中,他們應該都是玩家。
其中就有十七,他沉默地看着自己,但信衍還是可以從他眼中讀出萬千心緒。
他應該也認出自己了吧,雖然現在的自己變成嬰兒,光着身子。
信衍又低下了頭,看着自己的身軀,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的身上既沒有木偶提線,也沒有任何模糊扭曲。
他似乎已經脫離了德洛莉絲的控制。
信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是前所未有的輕快。
神父将他身上的水珠擦幹,為他穿上華貴的衣服,慈愛地摸摸他的頭,“洗禮儀式結束了,你現在是我們的聖子了。”
被擦去聖水的信衍疑惑地眨眨眼睛,他又看不見人偶身上的木偶提線了,人偶與玩家再次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這應該是聖水的作用吧。
信衍還以為這是重生後他獲得的特殊能力呢。
神父将尚且無法站立的信衍放在地上,牽起他的手。
“這是結束了嗎?”十七見狀,站了出來,他迫不及待地想和信衍說話,剛才信衍被看光的事情已經夠讓他惱火了,他不能忍受信衍還被别人牽着手。
“洗禮儀式結束了。”神父看着小小的信衍朝着十七張開了手,便将他遞到十七的懷中,頗有些酸味道:“看起來,他很喜歡你。”
“那是自然。”十七将信衍小小的身體擁在懷中,柔軟的觸覺從未如此清晰過,十七面上一片淡然,雙手卻克制不住地捏了好幾下信衍,甚至一時間分不清楚,捏到的地方是屁股還是大腿。
而信衍則更外放肆,他完全癱倒在十七的懷中,絲毫好不覺得羞恥,甚至還将雙手扒在十七的脖子間。
神父的樣子看起來更酸了,他叫住了作勢要離開的十七,“稍等一下,雖然洗禮儀式結束了,但還有件事我們尚未完成。”
“什麼?”十七戒備道:“你們要對他做什麼?”
神父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了一條硬币吊墜項鍊,“請讓我為他戴上這個吧。”
玩偶屋外的德洛莉絲不敢置信,那不是她藏起來的東西嗎?
為什麼會在這裡?!
而且他怎麼敢這麼做?!
但無論德洛莉絲如何狂怒,她也始終無法打開玩偶屋,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神父将項鍊挂在信衍的脖子上。
“...你是從哪裡得到這個東西的?”十七低頭看着項鍊。
他很确定自己沒有看錯,那應該也是通關憑證,和3625的玩偶小熊一樣,雖然隻承載了一小部分力量,但也足以庇護信衍了。
神父笑着搖了搖頭,他擡起頭看着穹頂上的繪畫,答非所問道:“把聖子放下來吧,讓他一個人走吧,他不可能永遠這這副模樣,他需要長大,才能肩負屬于他的使命。”
信衍抓着垂到胸前的吊墜,感覺到十七的懷抱緊了一瞬,又很快松開了,然後他就被放在地上。
信衍抿了抿雙唇,他知道他應該做什麼。
于是他踏出堅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每走出一步,他的身體就會變大一分,當他從教堂的這一頭一直走到大門前時,他終于也變回了正常少年的體型。
胸前的吊墜微微發熱,催促着自己趕快使用它。
這不是普通的試煉道具,它是這個世界的通關憑證之一,和玩偶小熊一樣有着特殊的能力,而且隻有綁定的人可以使用。
玩偶小熊可以讓綁定者真正變成玩偶,内裡也不再是血與肉,它們将變成棉花。
3625也正是因為這個能力,才能做到一直隐藏玩家身份,并且不會死。
畢竟在這個世界,隻要靈魂不被吃掉,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複原。
而這個硬币吊墜卻是完全相反的能力,它可以把玩家變回人類,沒有時間限制。
信衍擡起手,又摸了摸吊墜,回頭看向衆人,些許猶豫道:“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去斬斷命運的線索。”神父道,他的左眼憑空落下了淚,右眼卻還是平淡如死水,“去做我們曾經都沒能做到的事。這件事隻有你能做到了,”
他身後的那些人偶NPC都握掌合十,而玩家卻是一臉茫然,他們不知道為什麼NPC會忽然變成這樣。
但信衍知道,也隻有看清楚真相的他才知道。
這些NPC并不是生來就是NPC,他們也曾經都是玩家,是被德洛莉絲在遊戲中殺害的玩家,當他們的靈魂被吃掉後,他們的身軀還會被重塑成人偶的模樣,擺放在德洛莉絲的展覽架。
那是德洛莉絲的功績勳章,卻是玩家的恥辱展覽。
殘留在身軀中的情感日複一日被壓制,然後再去完成那些令人作嘔的遊戲劇本,所以當德洛莉絲的劇本不再起效,他們也終于迸發出那點殘留的情感。
信衍轉回頭,伸手按在教堂的大門上,門外就是德洛莉絲,而這場戰鬥隻有他一個人。
“你可以嗎?”十七追了上來,拉住信衍的手,“她很危險。”
“我知道,”信衍鄭重地看着他,“可我相信我可以。你也要相信我。”
十七說不出其他話來,隻能放下手,看着信衍推開門。心中卻難受起來,如同點起火焰的烈酒,溫吞不緻命,卻意外刺痛地澆淋在心間。
門外的房間和試煉初始的房間沒有太大區别。
相似的風格,相似的陳設與同樣的惡魔。
德洛莉絲的雙眼中泛起一絲暗紅,她冷笑一聲,“你以為有那個東西就可以打赢我?”
“不,”信衍舒展兩下手掌,他終于又一次恢複了人類的身體,他虛握着手掌,凝結出匕首的實像。
他擡起手,用匕首指着德洛莉絲,“沒有那個東西,我也可以打赢你。”
德洛莉絲的眼睛完全染上紅色,她又一次趨向半龍化,窗外的日光也逐漸泛紅。
“那你就試試吧,别太自以為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