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是混亂而艱難的,即使信衍手握着通關憑證,得到力量加持,他也依舊靠着其他玩家的幫助,才最終殺死了德洛麗絲。
但還沒等信衍高興太久,走廊上便湧入血色潮水。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又一次回到初始的房間,坐在貨架上。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貨架上空空蕩蕩的,隻有他一個人偶,一切都是純白而模糊的樣子。
地面上散落着白色的碎片,他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片刻,才發現那些不是碎片而是拼圖,上面繪着淺淡的痕迹,不仔細看就完全看不出來。
房間中走進一位穿着長裙的女子,小心将這一塊塊拼圖拼在一起。
随着拼圖漸漸完整,地面也逐漸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女孩。
信衍越看就越是覺得熟悉,當女子放下最後一塊拼圖時,他恍然才意識到地面的拼圖是德洛莉絲。
下一秒,他就夢中驚醒,回到真實的貨架上。
窗外的陽光以熟悉的角度落在房間中。
這是怎麼一回事?德洛麗絲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麼我還是沒有離開這個世界?
信衍甚至發現他又不能動了,脖子上的吊墜也不見蹤影。
他慌忙打開終端,卻看到吊墜完好無損地躺在裡面。昨天發生的一切并不是他的臆想。
那麼十七呢?其他玩家是否也都安全?
信衍試探性地打開終端,發送訊息。
【8438:十七?】
十七的消息回得也很快。
【0717:我在。
8438:昨天是發生了什麼?我不是已經殺死德洛麗絲了嗎?為什麼我們還是沒有通關?
0717:因為這個試煉有問題,我也曾經兩次殺死過德洛麗絲,但隻要她一死,時間就會加速至第二天早上。然後她就會重新出現。
8438:你殺了德洛麗絲?還兩次?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啊。我到底離開了多久?
0717:三四天吧。
8438:這麼久?那期間一定發生很多事吧。】
十七便将這期間發生的大部分事情都詳細告知了信衍,當然他會有所掩蓋。
【8438:原來還出了這樣的事。所以為什麼德洛麗絲不會死?難道她真的不是死者。
0717:不,她肯定是死者。但我懷疑她不是唯一的死者。
8438:那還有誰?女管家?還是那個沒人見過的道夫?
0717:我認為是道夫的可能性更高。
8438:可女管家不是說這裡隻有德洛麗絲一個人嗎?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她不會說謊。
0717:我也這麼認為。但她不會說謊,這不代表她不會隐瞞,也不代表她就知道全部真相。她說過她什麼都不能做,這個不能做的事項可能就包含說出真相。
8438:我終于知道為什麼沒人能通關這個試煉了,這裡有bug。
0717:但當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可能就算再不可思議也将是唯一的解。
8438:所以你的意思是?
0717:我懷疑德洛麗絲和道夫是同一個人。甚至我認為白天的德洛麗絲是道夫,黃昏和夜晚的德洛麗絲才是本人。
8438:這是人格分裂?
0717:有可能,也有可能他們本來就是不同的人。
8438:那你的意思是兩個不同的人生活在同一個身體,主導不同時段的活動。
0717:對,而這樣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們殺死了德洛麗絲,也無法通關試煉,因為我們隻殺死了其中一個她,而我們不可能同時殺死白天和夜晚的她。
8438:那豈不是我們永遠也不可能真正殺死她?!
8438:不,我還是無法相信。怎麼可能同時有兩個死者,還用着同一個身體。
0717:但事實就是這樣,不同時間段的德洛麗絲在性格上有很大變化,而且會忘記其他時間段發生的事。如果不是這種解釋,我想不到其他更符合邏輯的可能。
8438:那就當是這樣的吧,按照這種說法,我們要怎麼才能戰勝她。
0717:我已經有了一個想法,隻是還需要試驗。
8438:什麼想法?】
信衍隻覺得頭大,在他的感知中,他不過就離開了一個日間遊戲的時間,但現在卻有這麼多事和線索等着他去消化,甚至覺得有些跟不上了。
但十七卻絲毫沒有停歇地說下去。
【0717:我懷疑這裡在夜晚之後,白天之前還有另外的時間段,我把它暫定為黎明。
8438:黎明?你從哪裡判斷出可能存在這個時間段的?
0717:我和你說過,我使用過短時間提升能力的道具,副作用是會讓我持續很長時間的虛弱,甚至無法打開終端。但在白天,我并沒有感受到這個副作用。唯一可能的解釋是副作用的起效時間已經過去,是我沒有意識的某個時間段。
8438:這麼看的話,的确有可能。
0717:而且我覺得女管家最後說的話很可疑。她說夢中會告訴你一切。】
信衍一愣,忽然就想起來那些曾經夢見的純白之夢。他将這些純白的夢境描述給十七。
十七久久沒有回應,片刻後才道。
【0717:我明白了,怪不得她會說這樣的話。我或許還沒有告訴你,我懷疑女管家可以使用異能,而且很有可能與時間空間相關。
8438:時間和空間嗎?那支燭台!我想起來了,女管家拿過一盞燭台,每次燭台上點起火時,德洛莉絲放出的火就燒不過來。而且在我的夢中,也見過一個疑似女管家的人拿走一支點燃過的燭台。我記得那天晚上就是德洛莉絲第一次化龍。
0717:而我跟蹤女管家時,也是她點起燭台後,時間和空間出現了錯亂。看來她就是依靠這個來使用異能的。
8438:那女管家到底是什麼人?她完全不像普通的NPC,可她應該也不是玩家啊。
0717:誰知道呢?這和我們毫無關系。
8438:...也是,可光知道這個我們還是無法通關試煉。按照你的說法,這個世界的通關憑證有很多,我們不可能完全找齊,現在也不可能同時殺死兩個時間段的德洛莉絲。
0717:所以我們才需要更多嘗試,我認為破局的關鍵點在黎明,如果我的推斷正确,那麼黎明不僅是時間,還有可能是空間。你的那些夢就是特殊的空間,而對于德洛莉絲來說也是一樣的。我們可以在那裡找到她的破綻。
8438:可我們根本無法在黎明保持清醒,唯一清醒的人可能隻有女管家,當然這隻是猜測,很可能她也是昏睡的。
0717:不,她一定是清醒的,你不是已經在夢中見過她了嗎?她一定能操控黎明的夢之空間。
8438:那找這這個說法,我們應該說服女管家幫忙,讓我們清醒地進入夢之空間,這樣才能找到破局的方法。我說的沒錯吧?
0717:對,至少進入這個空間是必要的,至于之後的行動就要等進去之後才能決定了。
8438:行吧,反正我們現在也有足夠的時間,說不定再殺幾次德洛莉絲,她就會自然崩潰。
0717:或許吧,不過你還沒有老實交代你參加的遊戲到底發生了什麼。】
信衍并不想回憶那個遊戲發生的一切,每次回憶起,他總覺得那深重的死亡還萦繞在周身,久久也散不開,他似乎随時都會從這裡跌落,重新墜入深邃的死亡中。
但最終他在整理完心情與思緒後,将一切都告訴了十七,他自覺絲毫沒有隐瞞,但他尚未意識到在那段漆黑的死亡後還藏着連他本人都不知道的真相,畢竟落入原初時的他毫無意識。
他也隻能說出他僅知道的那些虛僞的真相。
【8438:我就記得這些,我根本就不知道中間竟然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
而十七聽完之後許久沒有回應。
信衍的心中生出幾分膽怯,難道他剛才說的東西有問題嗎?
【8438:十七?你怎麼了?
0717:...沒什麼。】
而十七的心中卻也泛起劇烈波瀾,如果信衍沒有說謊的話,那麼在那個遊戲他的确是死了,可現在他居然能活着回來,這不是用遊戲機制就能解釋的問題。
那麼此時此刻,這位與自己對話的人真的是信衍嗎?可從昨天的戰鬥來看,使用的确是信衍的異能,難道是有什麼怪異占據了這副身體?
不,從剛才的對話來看,有些蠢話的确隻有信衍說得出。
那麼是否有可能是他的描述出現問題,在那場遊戲中他并沒有死亡?
十七壓下心中的種種疑問,試探道。
【0717: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在你失去意識之後,這中間可是過去了兩三天。
8348:我真的不記得,我唯一有印象的是...
0717:是什麼?】
十七追問着,卻看到信衍的對話中彈出了一串帶着光點的破碎字符迅速閃過,然後又迅速消融。
【當然是回到原初之地,你不是應該已經猜到了嗎?****】
...十七心中大駭,這個說話的人是誰?
怎麼會知道他不可說出的真名?
那也是身為神時被自然法則固定下的名字,蘊含着強大的力量,非神者不可說出。若是無法承受力量的人說出這個名字,他就會瞬間破碎。就算信衍有神格碎片也絕不可能說出這個名字。
更何況信衍不可能知道這個名字。